露餡的芝麻胡 作品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一分為二

殯葬街的風雨,比外面的世界還要狂暴。

這裡落葉與黃紙齊飛,水流如瀑般從上至下衝刷而來,似要將原本的一切清洗重來。

在暴風雨中掙扎的門板,敲擊在牆面上發出的聲音遠不如雷聲轟鳴,可卻成了更密集的噪音,影響人心。

材店的一樓已是狼藉一片,那裡七口棺材已經碎了六個,近二十隻紙紮人化作片片碎紙,花花綠綠的無比鮮豔。

而原本地上的那血字符籙,如今已經十不存七。

僅有少許難以辨認的痕跡還有所殘留,卻也正在被外界吹來的雨點侵蝕著,消散就在旦夕。

季禮堅持到了極限。

他是一個沒有罪物的店長,面對靈異攻擊只能依靠自身頭腦,去尋找漏洞、捕捉機會。

五行符籙的出現,是上天垂憐,給予了他一部分拖延死亡的時間。

但金生水結界還是太弱。

也許心火的重要性真的要遠遠超過其他四髒,因此木生火結界對於同類的五行符籙,竟爆發出碾壓的態勢。

季禮的肺部功能到現在幾乎要枯竭,他已然無法保持直立,半跪在地面頗有些苟延殘喘之意。

當黃半仙與張懷仁同時出現在樓梯時,季禮又看到了那張模糊的人臉。

在此之前,這張沒有五官、只是白麵的人臉,已經遍佈黃半仙的身體外圍。

這是根源性鬼物殺人手法與五行符籙殺人,進行結合的一種手段。

但現在季禮又看到了那張臉,就說明鬼物也知道他頂不住了,再過幾秒鐘必死。

心火,對於兇手來說近在咫尺。

“我找到了!這是煉藥成仙!

那傢伙殺人是為了取走五行成仙!”

張懷仁沒有被局勢所影響,他好像真如同一個局外人,直接撞開黃半仙朝著季禮奔來。

他上前抓住季禮的肩膀,卻又被冰的抽回了手,趕緊說道:

“阻止它的方法就是你不能死,不能把心給它。”

這是一句廢話。

季禮已經失去了開口的能力,只能用盡全力瞥了他一眼,將目光移向了黃半仙。

此時黃半仙的情況同樣很糟,木生火結界以他為起源,並且就存在於他的身上,這對於他而言也是一種巨大傷害。

他目光閃爍地注視著季禮,有心幫忙卻是無力。

似乎是看出季禮的不喜,張懷仁的眼睛滴溜溜亂轉,悄咪咪又說道:

“想想辦法,再給我兩分鐘,這個結界我就能破。”

破解木生火,只能依靠張懷仁,但其實他一直以來都沒有對黃半仙做過什麼。

就算找到煉藥成仙的典故,可仍然止不了近渴,目前最要命的就是這個結界。

季禮的思考能力已然不多,他眼中的血絲越來越多,且已經蔓延到了右眼。

這說明邪靈正在感受到他心態上的失衡,以及本體的危機。

第二、第三人格已經很久沒再說話,自從第一次見到鬼童後,兩人就有了銷聲匿跡的表現。

他們無法為季禮提供幫助,一切只有靠他自己。

而他要面對的,不僅僅是木生火結界、不僅僅是根源性鬼物,還有他即將分裂的精神。

猩紅,正在從左眼擴散至右眼,代表著他為數不多的理智正在被摧毀。

“時間……”

時間,時間,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花香,四溢。

季禮看到了一抹在風雨、血汙中綻放的花朵,盛開在他的眼睛之中,存在於內心深處。

他狠狠地一甩大腦,視線又轉移到了那個胸口長著一張模糊白臉的黃半仙。

黃半仙的臉不再幹癟,被雨淋、被冰凍後已經兩頰浮腫,遭遇無妄之災的他,此時滿臉苦相,流下來的不知是渾濁的汗、還是晶瑩的淚。

但下一秒,季禮卻又看到黃半仙的臉從中間裂開了一道恐怖的縫隙。

一個花骨朵正在鑽出頭骨、撐破頭皮,順著頭顱裂縫中艱難生長。

右眼的血絲更多了。

季禮發出瞭如野獸般的痛苦嘶吼,身體的劇痛、精神的撕裂快要真正將他逼瘋。

根源性鬼物,似乎正在有意識地影響邪靈。

張懷仁和季禮、和店員們是站在同一陣線的,他算準了今天會因為木、火之人,出現不可抗力導致死亡。

現在的情況,就算是他非店員卻也掌握了全部信息,他必須要保證季禮的存活,並且守住心火。

他也很急。

既然早就知曉木命、火命一事,還敢待在這裡八年,就說明他有反轉的計劃。

只是這個計劃,還需要時間……

所有人的希望,都寄託在了季禮身上。

而季禮要做的是,他強撐著最後一絲理智,在金生水結界徹底覆滅前,拿出了從不離身的打火機。

僵硬的手指劃開打火石的那一刻,火苗如星點般在幽暗的棺材店內綻開,也就此成為了此處唯一明火。

而季禮將那縷火苗高高地拋向上空,與一樓棚頂接觸的那一刻,更為燦爛的火光竟奇蹟般地畫起了長蛇。

打火機墜落於地,發出一聲清脆悅耳的金屬音,卻被狂躁的火焰燃燒所遮蓋。

噴湧的火焰肆意地生長,像是將整個棚頂完全覆蓋,但若仔細辨認的話,會發現這洶湧的火勢,其實存在著線條規律。

燃燒的廢料帶著刺鼻的氣味,順著棚頂向下滴著火油,張懷仁一個躲閃不及正落頭頂,讓本就不多的頭髮缺了一大塊。

他捂著頭向後跳了一步,沒時間去管只是看著棚頂。

此時場景的震撼與實景的壯觀,讓他永生難忘——

永夜降臨,一門之隔,門外暴雨傾盆,門內火海洶湧。

張懷仁認識那火焰燃燒的路徑,這也是一張五行符籙,它叫做:“火生土”。

當初黃半仙在一樓踟躕時,季禮在二樓悄無聲息地做了一件事——畫符。

季禮的記憶力不算好,但對靈異方面堪稱絕佳,在本次任務他一共見過兩張五行符籙。

其一是金生水,其二是火生土。

這兩張符都險些要了他的性命,但當在吳正思家的遭遇後,也讓他明白了,人也是可以佈置五行符籙的。

當然現在的他還並不知曉,其實梅聲根本不能如他一般去使用五行符籙。

既然其一可用,那麼其二亦然。

火生土,就是季禮最後的保命手段,還施彼身。

而且,火生土的起源為心火,正好與當前木生火的殺人相對應。

也許這會是壓死季禮的最後一根稻草,也許這可能也是他轉敗為勝的重要手段。

而對張懷仁來講,靈異與五行的結合,令他大開眼界,同時也在驚詫著季禮二人之來歷。

他下意識地回過頭,但這一眼看到的季禮,卻令他登時瞳孔收縮。

季禮長髮披散,風中亂吹,微微垂首之際隱約能夠看到那張消瘦臉龐上,一道醒目而恐怖的傷疤。

火油的滴落,張懷仁中了一道,而季禮中了兩道。

一道在肩膀,一道在右臉。

但這道火焰灼燒的痕跡,卻是從右眼眉梢斜向下滑,一直到了左臉下顎。

裂開的皮膚,翻開的骨肉,這道黑紅色的傷疤直接將季禮整張臉一分為二,且是斜向分割。

張懷仁的臉色劇變,因為這一道疤,他通過季禮的面相看出了一些東西。

“十二宮竟能被一筆毀掉,命理被一分為二,他命中自帶分裂!

而他的分裂……”

張懷仁仔細端詳了一下季禮的方位,又對比了一番自身位置,倒吸一口涼氣。

一截帶火的木條突然掉落,橫在了二人之間,將兩者彼此相隔,卻又正巧對立。

“他若分裂,心火也會燒到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