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省吾 作品

第二百零七章 賦稅(下)

    “六鬥?”謝徵一番斟酌,道:“旁人貪稅,只敢從已徵賦稅下手,中飽私囊,可不敢向百姓多要,可這個陸惠林,才做了幾天度支尚書,居然敢如此明目張膽的貪稅,果真是個不怕死的!”

    桓陵亦思忖了一番,言道:“他背後有臨川王這座靠山,自然敢明目張膽的貪稅。”

    “臨川王素來愛財,此前程率那件事,背後獲利之人不就是他?如今陸惠林貪稅,恐怕也是他的意思,”謝徵說罷,忽又問:“這件事情,可還有旁人知道?”

    “淮南公主,不過……她好像沒半點要將此事鬧大的意思,只吩咐那幫人回去告訴陸惠林,叫他三天之內自己去陛下跟前領罪,想必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謝徵一聲冷笑,言道:“誰不知道吳郡陸氏背後是臨川王?她就算想管,也不敢同自己的哥哥為敵啊。”

    好歹也曾是蕭家一眾兄弟姊妹的表姐,那些表弟表妹都是什麼樣的性子,她或多或少還是瞭解的。

    謝徵垂眸,又見桓陵袖口處的血跡,於是問:“縣侯袖口上的血跡,就是同那幫人打鬥時弄上的?”

    桓陵以另一隻手拎起那隻袖子,看見上面的血跡,一時有些窩心,他點頭應了一聲,謝徵隨即又問:“他們可知道縣侯的身份?”

    “我沒說,他們也不認得我,淮南公主那邊,我也叮囑了,陸惠林想必不會察覺你我已知道此事,”桓陵不愧想得周到,事先叮囑蕭繪錦替他保守秘密,而今謝徵正想問他,蕭繪錦那邊可有叮囑,他就已經說出來了。

    謝徵長舒了一口氣,哂笑道:“看來我這陣子又有得忙了。”

    她說罷,旋即轉身同玉枝吩咐道:“玉枝,叫尤檢去淮南公主府邸外頭守著,只要看到臨川王過去,就立馬回來稟報我。”

    “是,”玉枝應罷,這便轉身去找尤檢,謝徵同桓陵說道:“如今陸惠林有這樣的把柄落在淮南公主手上,坐立不安是必然,就算淮南公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定也會想方設法求臨川王替他說情,而臨川王一向唯利是圖,陸惠林貪稅一事,倘若同他沒有關係,他必定坐視不理,倘若同他有關係,那他就一定會去找淮南公主!”

    桓陵頷首贊同,也道:“說得沒錯,倘若陸惠林貪稅一事,當真同臨川王沒有半點關係,那麼就算他有膽子去請臨川王替他說情,定然也是無功而返,以臨川王那樣愛財的性子,若知道陸惠林揹著他貪稅,而沒有將撈得的好處拿出大頭給他,還不得跳起來將陸惠林罵死!又怎會答應替他去找蕭繪錦說情?所以,只要他去找淮南公主了,那這件事情,背後的主謀就一定是他!”

    說話間,桓陵面朝著謝徵,而謝徵面朝著前院,桓陵說完,謝徵也正好就望見曾瓊林帶著一婦一兒從外頭回來。

    “縣侯!”客堂正對著侯府的大門,曾瓊林帶著婦人和孩子一同進了府中,一眼就望見桓陵和謝徵站在客堂裡,便喚了一聲,三人正朝客堂走來。

    桓陵亦是走到客堂外相迎,待三人走上回廊這下,站在桓陵跟前時,桓陵面色凝重,說道:“沒救得回來,實在對不住……人在西耳房,去看看吧……”他說著,伸手指了指東邊方向,婦人一聽,頓時淚如雨下,趕忙拉著兒子順著桓陵所指的方向尋去了西耳房,而後就聽西耳房傳來陣陣痛徹心扉的哭喊聲。

    “方才那兩位是……”謝徵望見曾瓊林領著一婦一兒回來,目中的驚詫和疑惑可不止一星半點。

    “是從覆舟山帶回來的人證,陸惠林府上那幫部曲為了徵稅打傷了人,我適才將人帶回來,原想請陶弘景看看的,可如今人已嚥氣了。”

    謝徵一時間有些出神,許久才緩過神來,只道一句:“我去看看,”說完便也走了出去,待走至西耳房門口,果然就見一個男人躺在榻上一動也不動,頭髮花白、骨瘦如柴的老翁癱坐在一旁,握著男人的手,口中不斷的低喚:“文斌啊……我的兒啊……”

    而適才那婦人則帶著孩子跪在一邊,婦人痛哭流涕,孩子嚎啕大哭,一聲聲的喊著:“爹……爹,你醒醒……醒醒啊,爹……爹……”

    彼時桓陵也走了過來,站在謝徵身後。

    漁翁老伯回首,望見謝徵與桓陵二人,當即爬了過來,繼而跪在二人跟前,說道:“求求兩位貴人,一定要替小人的兒子伸冤做主啊……小人一家,願意當牛做馬,報答兩位貴人……”

    謝徵見勢,不免心酸,趕忙彎下腰來,想要將漁翁老伯扶起來,說道:“您快快起來,您家中的事,方才縣侯已同我說了,您且放心,我們既然知道此事,定不會坐視不理的,您快起來。”

    老伯跪地不起,謝徵尚且招架不過來,豈知那婦人聞言,也從地上爬來,跪在謝徵跟前,哭訴道:“貴人,民婦知道你們都是好人,一定會為夫君伸冤做主,可夫君已去,留下家中老父和稚兒,將來恐怕食不果腹,未免餓死街頭,民婦懇求貴人,收留老父和稚兒,在府中打雜幫活,只求個吃飽穿暖,民婦給貴人磕頭了,求求貴人收留老父和稚兒……求求貴人收留老父和稚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