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省吾 作品

第一百二十五章 弒君

    廷尉獄大門口正有獄卒把守,謝貴嬪同庾元規趕到此處,下馬車時便攏了攏披在身上的斗篷,又拉低了帽簷,且微微低下頭來,生怕叫人瞧見自己的臉,何女史跟在後面,見勢也這般遮住臉。

    把守的兩個獄卒遠遠望見庾元規來此,忙上前行禮,庾元規手裡提了一壺酒,二斤肉,擺了擺,言道:“本官是來此找侄兒敘舊的。”

    兩個獄卒互相看了一眼,皆是一頭霧水,庾元規又道:“孫早不在裡頭?”

    一聽廷尉監的名字,那兩個獄卒方知庾元規說的親戚是哪個,他們忙道:“在的在的,孫左監在裡頭的,太傅稍等,小人這就去通傳。”

    廷尉監分左監與右監,庾元規的遠房表侄孫早,便是左監。

    “嗯,”庾元規應了一聲,待這獄卒進到裡頭去,他便回頭看向謝貴嬪,謝貴嬪於是也抬起頭來,與他互看一眼,而後又低下頭去。

    兩位廷尉監押回程率,片刻不敢走遠,便一直站在程率那間牢房的外頭,時時刻刻都盯著他,獄卒來此,笑著喚道:“孫左監,您家叔父來看您了。”

    “叔父?”孫早一臉茫然,先考乃是獨子,上下僅有姊妹,並無兄弟,他又何來叔父?

    那獄卒也愣了,詫異道:“庾太傅……不是您的叔父?”

    庾太傅?原來這位自稱是他叔父的,竟是當朝太傅,孫早內心苦笑,多年沒有來往,他早忘了這門親戚了,想當初先妣帶著他前來建康投奔這位遠房表親,孤兒寡母可是受盡了人家的白眼。

    那穎川庾氏,自恃高門士族,不屑同寒門庶族出身的遠親來往,甚至旁人問起他是何人時,他這位遠房表叔用手指著他,對外對內都說他只是府上一個打雜的下人。

    如今庾家倒捨得拉下臉來認他了,呵!

    “是個遠房的表叔,平日裡少有來往,你適才提起,我都沒想起來是誰,”孫早說著,便往外走去,到外頭一看,果真就見那位遠房表叔站在那兒,後面還帶了兩個捂得嚴嚴實實的女人。

    “阿早!叔父帶了些酒肉,過來看看你,”庾元規走過來,抬手拍了拍孫早結實的上臂,言語間滿臉是笑,格外親切。

    孫早並未躲他,卻與他生分得很,又故意喚他:“表叔找我有事?”

    庾元規聽這一聲“表叔”,心裡頭頗是不爽,卻也只能當孫早這是無心之言,他將酒肉遞到孫早跟前,笑道:“倒也沒什麼事,就是過來看看你。”

    孫早並未接過酒肉,兩眼稍抬,又看了看跟在庾元規身後的兩個女人,他索性直言:“是來探監的吧?”

    他早聽說了,庾元規扶持臨川王,如今程率下獄,庾元規忽然來此同他攀親,除了想借他的關係前去探監,他也想不出別的緣故了。

    庾元規被孫早看破心思,一時間尷尬得很,既已如此,他也不再遮遮掩掩,直接笑道:“叫你看出來了。”

    孫早自始自終都板著臉,似乎不苟言笑,他微微抬起頭,平視著前方,說道:“裡頭那位是要犯,鄭廷尉吩咐過,任何人都不得進去探視,表叔還是請回吧。”

    “哎,”庾元規拖長了尾音,仍在同孫早套近乎,他道:“左不過就是一柱香的功夫,阿早,好歹我也是你叔父,通融一下也未嘗不可啊。”

    “叔父?”孫早冷笑了一聲,諷刺道:“孫某出身庶族,可不敢隨隨便便攀親戚。”

    孫早已將話挑明瞭,庾元規便也不再回避當年的事,他訕笑:“當年的事,叔父做的是不對,可我始終是你表叔,當年你母親病故,身後事,表叔我,也出了一份力不是?”

    庾元規這話說的倒是沒錯,先妣在庾家過世,身後事,庾元規的確幫著操辦了。

    孫早心裡頭還記恨著舊怨,可他也的確受過庾元規的恩惠,這話不假,他終於還是領了路,卻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冷冰冰的說道:“隨我來吧。”

    庾元規心中竊喜,便又回頭與謝貴嬪對視了一眼,這才帶著謝貴嬪主僕跟隨孫早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