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宗 作品

第846章 一刀成線

 三組人馬,都是就近下手,呈三角形佈局,逆時針兜圈。

 盧燦伸手將硯臺端起來,壓手,密度相當大,材質很高。硯臺整體呈現楊黃綠色,帶星,硯膛有嚴重的磨損痕和黑沁。這是一方清代的松花硯,曾被人使用過相當長時間。

 硯膛正方,雕刻有蘇武牧羊。

 綠石層雕刻出人物、羊群等細節,用紫石層作為風雪交加的氣氛渲染,而密集不均的星眼恰似暴風中的雪花,點綴其間,將蘇武不屈不撓捍衛國家尊嚴的氣概表現得淋漓盡致。

 雕工不俗。

 硯臺兩側,各有一句題詩,分別是:“東園數畝地”“聊且寄閒身”。

 硯臺右側,刻有“南山翁”,篆書。

 東西真不錯!這是清末嶺南詩人張維屏曾經使用過的松花硯。

 張維屏是廣東番禺人,與黃培芳、譚敬昭並稱為“粵東三子”,出生於乾隆四十五年,嘉慶朝中舉,道光二年進士,咸豐年去世,一生跨過清四朝。

 此人是清末頗有名氣的愛國詩人,寫了不少詩作謳歌抗英。

 “東園數畝地,聊且寄閒身”這兩句,取自於他的《花地》一詩。這首詩是中國最早描述廣州“花市”的詩歌,頗為有名。

 盧燦將硯臺放下,往前走了一步,忽地又折返回來。

 如果是普通鑑定,剛才那些幾乎已經算是完美,但這是鬥亮,規則規定,越詳細得分越高,而剛才那些信息,只要鑑定師眼力達到一流水準,幾乎都能看出。

 廖伯源的水平怎麼呀,盧燦不知道,但他知道,這剛才那些信息古風肯定了解,坂本五郎和落合俊典可能也知道……也就是說,單憑剛才那些信息,不足以在這件物品上去的幾分領先。

 那麼,如何在這件物品上取得領先呢?

 雕工!如果自己能根據硯臺的雕刻痕跡,推斷出這方硯臺的雕刻者,幾乎可以肯定能佔優!最起碼能比廖伯源那一組領先!

 盧燦又將硯臺抄起,這是典型的南派雕工——南派雕刻,無論是惠安石雕還是廣州玉雕,其風格都很細膩精緻,講求形神兼備、纖巧靈動。

 這塊硯臺名松花硯中的黃陽綠,是典型的松花硯中的上品色,質地細膩溫潤。

 石材好,其主人必然要找一位名家雕刻。

 可盧燦翻看兩遍,都沒有找到雕刻師留下的暗記——很多雕刻師喜歡在作品上留下獨門暗記。

 這是確定雕刻師的最快途徑,可惜沒能找到!

 盧燦還不死心,又伸出手指,沿著一條長刻線,用指腹觸摸,感受線條的滑度。

 硯臺雕刻介於石雕和玉雕之間,雕刻師使用的工具,與另外兩者也有所差別。石雕最主要的工具是鏨刻,玉雕為金剛刻刀和坨輪,硯臺雕刻大多數時候採用剷刀和斫刀。

 大師級刻線,講究一刀成線,線條柔滑,渾然一體。普通雕刻師則沒這份功力,通常用多刀進行拼線。這種拼線,即便後期打磨拋光,依然會有些斷續感覺。

 這件作品,視覺上很像大師之作,不過,盧燦依然要通過“一刀成線”來判定究竟是不是。

 觸摸後的感覺告訴盧燦,這是標準的一刀成線。

 也就是說,這件作品是大師所做,而且是專門製作硯臺的南派大師。

 與張維屏生活在同一年代、廣州周邊、硯臺雕刻大師,都有哪些?

 範圍驟然縮小。

 盧燦再度觀摩一些刻工細節上的特點,腦海中泛出一個名字——湛谷生。

 湛谷生是廣東增城人,生活在道光咸豐年間,為人所知的是微雕,其微雕作品《前赤壁賦》很有名。事實上,他還是一名非常出色的硯臺雕刻師,曾經為廣東巡撫徐廣縉雕刻一方“出水芙蓉硯”,現存於臺北故宮。

 此人雖然硯臺雕刻水平達到大師級,可一生鍾愛橄欖雕。所以,他雕刻的硯臺上,幾乎沒有留記的習慣。這枚硯臺是不是他所雕刻,對比臺北故宮藏品,就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