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8章 偶遇譚敬
第1168章偶遇譚敬
浦東之行沒什麼好說的。
一家合資公司的開工剪綵而已,在盧系資本企業圈中,比重很小,如果不是為了與未來一把手二把手結個善緣,盧燦根本不需要過來。
處理完雜務之後,已經是抵滬第五天,明天就要回港,盧燦特意空出一天,去“偶遇”一位神秘人物——譚敬譚老先生。
沒錯,譚敬老爺子就住在楊浦區八埭頭。
早在五年前,盧燦就拿到譚老的住址和聯繫方式,也曾託人聯繫過老先生,邀請他去香江,但被老爺子一口回絕,還讓人託話給盧燦,自己現在活一天混一天,養老等死,不見生人,不見故人!
對於從事制贗和鑑定行業的人而言,譚老無疑是一代傳奇。這趟來浦東,盧燦想滿足一下內心深處的願望——記憶中,老爺子九一年去世,沒多少年的活頭,再不見就真沒機會!
來八埭頭之前,盧燦沒給譚家去電話,尋思著能不能在譚家左近,與譚老來一場“偶遇”。
一大早,盧燦和溫碧璃,一身休閒運動服出門,撇開滬市提供的警衛服務,帶上丁一忠和顧金全兩人,便衣潛行,乘車前往楊浦區通北路八埭頭。
浦東開發區發展的如火如荼,楊浦的變化卻不大,依舊是“老、破、小”格局。
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有很多,首推應該是老工業基地給本地域帶來的沉重負擔。
早在清末民初時,這裡開闢了清朝最早的工業中心,洋務局官督商辦,成立織布局、機器造紙局等中國近現代工廠。民國時期,這裡更是江南最大的紗廠聚集地,匯聚大量的日資、殖民國資本,以及民族資本德國創辦的各種企業,如大康、格豐、公大、同興、怡和、德大、厚生、永安、三友實業、正泰橡膠等民國時期知名企業。解放後,又有柴油機廠、機床廠、冶煉廠、自行車廠、滬東造船廠和中華造船廠等幾十家企業落戶楊浦。
聽起來應該很繁榮才是,事實恰恰相反。
解放前資本家的殘酷壓榨,根本不可能讓本地區工人有勞動致富的機會,而建國後的“工分制”,同樣也是如此。再加上老工業區殘留的三廢——廢氣廢水廢渣給楊浦帶來沉重的生活負擔。
楊浦的落後,也就成了必然。
從靜安到楊浦,就像跨入兩個不同的世界。
靜安區已經有了一絲後世滬海的繁榮景象,而楊浦更像城鄉結合部。不僅新樓稀少,老樓也破爛不堪,路面坑坑窪窪。沿著蘇州河還有相當數量的棚戶簡屋和滾地龍——木板、蔑席和毛氈搭建的低矮建築,是蘇州河畔大多數底層居民的住所,稍微有錢一些的,才能入駐老式的里弄。
“八埭頭”就是楊浦的“里弄區”,算是楊浦區“有錢人”較多的地方。
這一地名,最早指的是光緒三十四年建立於楊浦平涼路附近的八墚(音梁)磚木結構里弄房屋。現在已經代指平涼路、通北路、揚州路等地區的老式里弄居住區。
“墚”這個詞,用在形容“里弄”建築特色,非常形象。
它原本是指西北黃土高原上“條狀的黃土山崗”,其特點是狹長、頂部平窄、兩側有陡峭的深溝。而滬市早期的“里弄建築”,都是先搭建一道長牆,有點類似於建築承重牆,然後在高牆的兩側搭建房屋,這樣的牆又高又長,很像西北高原的“墚”。
這種“墚”達數百米,俗稱“一里”。
這也是“里弄”中的“裡”的由來。
由於兩墚之間的距離很窄,兩側又要建設房屋,導致中間的通行道路很狹窄,俗稱“弄”。
合二為一,就稱之為“里弄”。
溫碧璃很喜歡盧燦給自己普及這些地方知識,正聽得津津有味呢,車子停下來。丁一忠回頭,等兩人說完才彙報,“盧少,八埭頭到了,前面巷子太窄,開不進去。”
溫碧璃探頭朝外瞅了瞅。
外面人山人海的,有推自行車的,有推平板車的,更多的是拎著菜籃子逛街的,不遠處的圓形門拱上焊著五個白鐵皮大字“平涼菜市場”。
盧燦同樣朝外看了眼後,敲了兩下車窗,示意溫碧璃跟著自己下車。
“挺熱鬧的我們就在這兒下。阿全,你找個地兒停車,留下看車就行。”
兩人帶著丁一忠,找了個僻靜地兒下車。
盧燦又伸手將車廂中的照相機和高爾夫帽取上,現在兩人活脫脫一副年輕遊客夫婦。
改開已經十年,滬市作為門戶之一,當地人見慣了外國遊客和回鄉探親旅遊的華裔,所以,即便盧燦兩人的穿著打扮與本地人有所差別,也沒引發圍觀什麼的,充其量好奇地打量兩眼。
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自由地逛街,兩人東瞅瞅西看看,也不著急去找譚敬老先生。
調景嶺十年前還不如現在的楊浦,溫碧璃也是貧困家庭出生,對於最底層的市井生活,熟悉的很,拉著盧燦的手,在平涼菜市場各個攤位間瞎溜達。
菜市場裡面,有幾家早點攤位,其中一家前面圍著不少顧客,更有一些老人在排隊。
能讓本地老者圍著的早點攤,必定是當地有名的美食檔!
盧燦探頭看了眼,攤位是一對中年夫婦開設,主售江南餛飩、水煎包和蒸餃,香味撲鼻。
出來的早,都沒吃飯,盧燦指了指旁邊的幾張空桌子,“就在這兒吃點?”
溫碧璃也不是富貴忘本之人,早年間在香江沒少吃流動攤位,笑笑點頭,“我去擦擦桌子,你去點餐。丁哥,你一會給阿全送一份?”
盧燦找老闆娘要了三十個水煎包,兩屜蒸餃,三碗餛飩。一口流利的普通話迥異於楊浦當地方言,再加上他和溫碧璃穿著不俗,引來不少排隊顧客的目光。
當即就有一位六十來歲,打扮得很乾淨利索的老太太笑問,“儂是從國外回來的吧?小夥子真高,真俊。女伢子長得也秀氣。你媳婦?”
上海方言很難懂的,但老太太說得比較慢,大概意思也能聽明白。
盧燦微笑點頭,“對,我媳婦。我們從香江過來的。”
“哎呀,香江客人,香江那地方不錯。早先我家鄰居,他們家有人去香江,前兩年回來探親......”老太太挺能說的,順著盧燦的話,侃了起來。又忽地想起什麼,對那位老闆招呼,“小徐,人家是香江客人,給他們上一屜點心先吃著,別怠慢了客人才是。”
那位老闆朝盧燦歉意地笑了笑,爽快點頭答應。
這家攤位顧客多,老闆夫婦忙不過來,大家都在排隊等。被老太太這麼一說,盧燦有點不好意思,連忙擺擺手,“我們沒事的,可以等等。”
老太太應該是某家工廠的退休幹部,談吐不俗,雖然囉嗦,但不招人討厭。
“你們小兩口,是回來探親還是旅遊?”
盧燦隨口笑道,“我爺爺和八埭頭的譚家,早些年有些交情。這次我們來滬市遊玩,我爺爺讓順便打聽一下譚家還住不住在這裡。”
“譚家?哪個譚家?”
“譚敬譚老爺子家。”
老太太不認識譚敬,但她身前的一位六七十歲老爺子忽地插話,“你是老譚家的親戚?”
“不是親戚!我爺爺認識譚敬。”盧燦不知道譚敬在本地口碑怎麼樣,沒敢亂認親戚。
“老譚我知道,我們經常下棋,他呀,臭棋簍子一個。”老爺子轉身朝西北方位指了指,“他這會應該在人民公園晨練。你要找他,只要在人民公園找到棋攤,大概率就能找到他。要是去他家......也在人民公園南門,房子架樑不錯,挺老的院子,很扎眼,不難找。”
這年頭的人,真熱情,連路都指明確。
盧燦連連感謝!
香江客人嘛,總有點優待。
沒一會,老闆娘送來煮好的餛飩還有蒸餃,至於水煎包還要幾分鐘才能熟。
盧燦瞅了眼盛餛飩的大青花碗,愣了愣。
給客人盛餛飩都用嘉慶貼黃釉雙魚青花碗?
又瞅了瞅溫碧璃和丁一忠的那兩隻碗。暈,同樣是外壁繪製太極雙魚的青花貼黃釉青花碗。
這麼奢侈嗎?
嘉慶瓷器,在八十年代還不算值錢,但官窯碗,怎麼也值個百八十塊,普通工人一個月工資呢。
盧燦很想當場問問老闆夫婦,這碗賣不賣,想了想後,又摁了下來。人家熱情招待,你還要用知識差從對方手中撿漏,本質上也是一種詐騙,傳出去不太好聽!
自己已經過了那個遇見漏就要撿的階段。
嗯,回頭安排納德軒珠寶或者嘉麗服飾的人來買,不丟人!
用湯勺輕輕敲擊兩下碗口,聲音沉悶,但不是淬痕衝口的聲音,應該是整器。他向溫碧璃方向傾身,“這幾隻碗都是嘉慶官窯青花器......”
溫碧璃眼睛一亮,輕輕點頭——她知道怎麼安排後續。
盧燦免不了又叮囑一句,“讓收貨的人,別太摳,走平價。”
算是意外之喜。
吃完飯,三人穿過菜市場,直奔西北角的人民公園。
棋攤很好找,就在入口處不遠的兩停下。
遠遠的,就聽見一個老頭正在和對手掰飭,“我悔一步,又怎麼了?!”
正是譚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