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刀劃牆紙 作品

187.泰拉(四十五,夜之王,康斯坦丁·瓦爾多的戰鬥)

沒有快感,沒有衝動,只有平靜。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表象,他需要製造恐懼,於是他塑造了一面殘酷的旗幟。他需要讓叛徒知道他的到來,於是他下手毫不留情,殘酷至極.

刀刃總是知道自己該以何種方式切斷血肉的,不是嗎?

十分鐘又四十四秒後,他們開始潰逃,朝著被混沌之力開啟的裂縫狂奔而去。

科茲沒有追趕,只是鬆開左手,將那面旗幟扔下了。他收起刀,把腰間的刀鞘倒了過來,碎肉和鮮血從中湧出。這樣一來,他的利刃方才歸鞘。他深呼吸一次,用雙手將額前的碎髮抹了上去。

由於鮮血的關係,要做到這件事並不難。鮮血飛濺,順著額頭朝下滑落,在他慘白的臉上製造出了蜿蜒的痕跡。科茲仰起頭,看了看天空。血色已經消弭了,黑暗仍存,彷彿一道冰冷的鋼鐵蒼穹。

他無聲地微笑了一下。

+你恐怕還需要繼續嘗試,康拉德。+

嗯.繼續嘗試多少次呢?科茲在心底發出疑問。

他找了一塊石頭,緩慢地坐下了,等待著他兄弟們的到來。

他們一定會注意到這裡的動靜,意識到他為他們在這場血腥的拉鋸戰中製造出了多大的空擋。不管是佩圖拉博,還是羅格·多恩,他們都不會錯過一個如此好的破局機會。

他們會來,他們會找到他.而我卻找不到他。

科茲將雙手放在膝蓋上,低下頭,寂靜的微風吹拂而過,燃燒的金屬劈啪作響,他的呼吸卻靜謐到彷彿陷入沉睡。

+你很累了,吾兒,我知道,但是+

我知道,我知道。

科茲閉上眼睛,一動不動,彷彿早已死去。

我知道,這還遠遠不是盡頭,這樣的追尋和殺戮還會發生許多次。

我為祂取得的每一次殺戮都將把我和他推得越來越遠。我已經儘量地在不帶情緒地執行殺戮了,然而這終歸是復仇。

而我必須如此,祂方才允許我繼續做出嘗試,前去追尋祂,試著覲見祂。

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我很痛苦,父親。我正在殺死他。

沒有回答,只有嘆息。

康拉德·科茲睜開眼睛,看見兩張面無表情的臉。

他忽然微微一笑:“嗨,你們好,現在是下午幾點?我們是否應該吃晚飯了?”

佩圖拉博伸手將他拉起,羅格·多恩遞來一塊破布,鋼鐵之主用左手接住,開始用它輕輕地摩擦夜之王的臉。後者沒有掙扎,只是略顯無奈地翻了翻眼睛。

乾涸結痂的鮮血從臉上緩緩掉落,彷彿被藝術家用雕刻錘敲擊的石膏像,暗紅的碎片均勻地掉落,其下慘白的臉安靜如初,甚至仍有餘力進行他最熟悉的表情。

“不要再笑了。”鋼鐵之主低沉地說。“我知道你不好受。”

“分內之事。”科茲聳聳肩。“就像你必須和羅格並肩而戰,你也不好受吧?”

破城者弗裡克斯不著痕跡地咳嗽了一聲。

“如果你嗓子不舒服的話,你可以先行離開,弗裡克斯。”佩圖拉博頭也不回地說。“去維護戰壕,應對下一場戰爭。剛好,我也需要一點私人空間來和我的兄弟談話,全都離開吧。”

鋼鐵勇士們沉默地轉身離去,羅格·多恩默不作聲地比劃出兩個手勢,不用聲音就下達了兩個命令。

於是,塗裝各異的‘帝國之拳’和傳統的帝國之拳便也緊隨其後,像是已經擁有了並肩作戰數十年的默契。

“哎,羅格——”科茲抓住機會,朝著剛剛回過頭來的頑石眨了眨眼睛。“——你覺得,和我們的阿博並肩作戰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安心。”頑石說。“就像得知你前來支援。”

佩圖拉博試圖轉頭,但不知為何沒能如願。

科茲撇撇嘴,又坐回了那塊石頭上:“你這樣說話就沒什麼意思了,羅格。我還指望著從你這兒聽到點有關阿博的抱怨呢。”

‘阿博’緩慢地呼出一口冰冷的空氣,從牙縫裡吐出了一句話:“.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這麼叫我了?”

“為什麼?你不是都同意了嗎?我已經這麼叫了你一路了,親愛的阿博。”科茲嬉笑著聳聳肩。“還是說,你只是不想讓羅格聽見這個別稱?”

“我已經聽見了。”多恩說。“實際上,早在很多年前,早在卡莉豐還未成為洛科斯的女僭主時,我就已經聽到過她這樣稱呼佩圖拉博了。”

“那次是意外。”鋼鐵之主陰沉地說,卻看也不看就站在他身側的多恩。“不要得寸進尺,羅格·多恩。另外,我希望你不要忘記那次晚宴後的理論比拼是我獲勝。”

“恭喜你獲勝。”頑石朝他點點頭說。“我當時沒來得及向你賀喜,現在補上,應該不遲。”

科茲忽然不懷好意地問:“那麼,當時為什麼沒來得及?”

佩圖拉博並不回答,只是抬起手,把他從石頭上拎起,又用手抓住他的肩甲,帶著他走回了他們正在挖掘的新戰壕裡。

羅格·多恩悄無聲息地扯動了一下嘴角,沒有立刻跟上,而是抬起手燒掉了那面旗幟,方才開始邁步。

他們回到戰壕之內,又繞進了一個位於地下的房間。科茲觀察片刻,發現房間的挖掘者居然還留出了可以轉為窗戶的刻線。

“真有趣。”他輕笑起來。“建築家的本能?”

他看向佩圖拉博,後者用面無表情以及一個幅度極其輕微的側頭告訴了他答案。

於是科茲轉向羅格·多恩,又問道:“這到底算什麼呢,羅格?究竟是你作為建造者的本能在起作用,還是你仍然保持著希望?我們已經身處地獄了,你卻還想著為房間留出窗戶。”

“我們會贏。”羅格·多恩平淡地回答。“然後,這間臨時挖掘出的粗糙地下室會被擴建,它會得到完整的配套設施。四周的廢墟會被清走,街道將按照正常水平來設計。到了那個時候,我預留出的這些刻線就能讓工人們輕鬆許多。”

科茲微笑著朝他頷首:“偉大的構想,只是,那時的泰拉上還有藍天嗎?不是我悲觀,兄弟,只是,你或許應該加深刻線了。比起正常的玻璃,他們所需要的可能是防彈窗戶。”

多恩幾乎要被逗笑了,頑石用較為輕鬆的表情對他兄弟說出的笑話給予了最高評價。他被包裹在一具傷痕累累的甲冑之內,每一個地方都佈滿傷痕或彈孔,情緒卻好似不受影響。

科茲扭頭看向佩圖拉博。

鋼鐵之主看也不看他,緩步來到了房間中央,那裡擺著一張臨時組合而成的桌子,由多個空掉的板條箱互相堆疊而成。邊緣上則擺著幾個黑色的方塊,他伸手一一按動它們,一面地圖就這樣被投影而出。

“泰拉的空間與時間都是混亂的,但我們已經將整個皇宮東線的情況徹底摸清。”

他一面說,一面抬手指向了地圖上的某處。

“我們此刻就身處這裡,由雙腳丈量,不會有錯。我們從未離開這裡,混亂的空間沒有愚弄我們的餘地。依託著這裡,我們建造起了長達五公里的簡陋防禦工事。從戰壕到配套的陣地和阻敵區,應有盡有.”

他忽然陷入沉默,羅格·多恩接上他的話。

“但也只能建五公里了。”頑石嚴肅地說。“這就是極限,人手不夠,戰局混亂,缺少補給。這就是我們能做到的最好——而五公里對於整個皇宮的東線來說不過只是杯水車薪,因此我和佩圖拉博想出了另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康拉德·科茲輕聲問道。

他很平靜,幾乎像是明知故問。

“象徵。”羅格·多恩吐出這個詞。“敵軍不在乎紀律,不在乎戰術,不在乎他們的生死或我們的生死。他們只想讓一切變得混亂,看著人在火焰中尖叫。但他們仍然需要找到我們才能做到這些事。”

“他們需要找到我們,才能殺死我們,折磨我們,因此我們打算對戰壕做一點小小的改動。”佩圖拉博平靜地說。“比如,每隔五百米豎起一面旗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