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刀劃牆紙 作品

26.神像破碎,亡者復生(十一)

“你怎麼能親自到這裡來?”他低聲指責道,順便還將右手背在了身後。

“我很抱歉,康拉德。”人形滿懷歉意地說,他的聲音聽上去極其虛幻且不真實,彷彿根本就不存在.又或者,只是早已對此生疏。

“別再道歉了。”科茲面無表情地重新戴上王冠,順便還露出了兩顆尖牙,像是正在以此威脅。

話音落下,他就此大步走向前方,那金光所鑄就的人形卻沒有跟上去,反倒開始在原地消融。科茲對此心知肚明,甚至一早就知道他並不能長久的存在.

“別覺得你虧欠我。”他背對著那團光輝,如此開口。“也不要為此做些愚蠢的事,我們都有職責在身呢,父親。”

人形沒有回答,只是緩慢地消逝,那光輝卻留了下來,為科茲照亮了前方的路。

不過,說來荒謬,但此處其實是沒有路的。所謂的道路不過只是一片虛無,誰也不知道康拉德·科茲是如何走在這樣的事物之上。

他本該墜落而下,在這片深不見底的深淵中持續下落,最終成為囚牢內的另一個囚徒。然而,這座囚牢對他沒有這種渴望。

它是一個神祇親手為自己打造的可怕監牢,所有的設計都只是為了讓他痛苦,卻又不至於真正絕望,它僅能容納一個囚犯。

這是一個憤怒且絕望的人對自己最決絕的報復。

折磨的藝術啊。

午夜幽魂如是想道。他垂下頭,試著微笑,卻沒能成功。

他不知道自己還要走多久才能找到那個人,畢竟,時間在這裡根本沒有意義。一秒鐘可以是一萬年,一萬年也可以是一秒鐘,無盡的歲月,無盡的沉淪。

更何況,就算他真的找到他,他又真的能認出他嗎?誰也不知道曾經名為卡里爾·洛哈爾斯的人在這裡待了多久,他的刑期是真正意義上的永無限期

真的有人能承受住這種折磨嗎?

如果他忘記了一切,我該怎麼做?

午夜幽魂沒有答案,只是繼續向前走。他知道自己不該想這些事,但他沒有辦法不想。

他的一位父親曾說自己是個天生的悲觀主義者,他不知道的是,午夜幽魂實際上也樂觀不到哪裡去。

一個常年面對著黑暗的人若是能夠保持樂觀的心態,才是詭異到了極點。而且,這是完全符合情理的推測。

他已經瘋了,一定如此。幽魂想。他不可能還保有任何理智。

所以,我該怎麼做呢?我必須讓他想起自己是誰。或許分享我自己的記憶對此會有幫助,又或者,我該像馬格努斯說的那樣提前準備好了再進來。但我已經沒有時間了,人類永遠缺少時間。

卡里爾·洛哈爾斯命中註定要在此刻復甦.

他猛地握緊右拳,將那塊堅不可摧的碎片握得咯咯作響。

命中註定。他咀嚼著這四個字,面無表情地咬住自己的牙齒,恨不得割開自己的喉嚨。

午夜幽魂繼續向前走,步伐始終不停。他思緒萬千,情緒複雜,卻完全沒有升起‘退縮’之類的想法。

他堅定得令人恐懼,單純的責任驅使做不到這件事,若只是情感推動,實際上也顯得單薄。

這份堅定由感情與責任共同構成,推動著午夜幽魂在這片已經被微光照亮的黑暗中平靜地前行,並找尋一個囚徒的身影

他走了很久,然後,他被找到了。

不是一個兒子找到了他的父親,而是一個父親在黑暗中找到了他的兒子。

他聽見了那聲呼喚,於是他站起身,從麻木和絕望中走出,甚至沒有質疑這到底是不是另一個足以導致他沉淪的幻覺。時間在這裡沒有意義,所以,他到底在黑暗中長途跋涉了多久?

這都不重要了。

他站在他的兒子面前,背對黑暗,面向微弱的光輝,面向午夜幽魂或康拉德·科茲,面向一個頭戴月光王冠的王者,面向一個表情怔然,失去語言能力,甚至比他還要手足無措的人子。

許久之後,有一個人在黑暗中輕輕地向前走了一步,小心翼翼如正行於萬米高空,孤身走在一條吊索上的人。沒有保護措施,只有狂風撲面,只有寒冷和孤獨,以及搖搖欲墜的理智。

這個人抬起他瘦骨嶙峋的右手,觸碰到了一張蒼白的臉。起初只有冰冷,數秒後,有無法再繼續隱藏的溫潤從上方滴落而下,帶來一陣溫暖,以及一種他已經忘記該如何去形容的感覺。

囚犯收回右手,竟然微笑了起來。

“父親.”幽魂顫抖著嘴唇,吐出這兩個詞。

囚犯張開嘴,從喉嚨內發出了一陣嘆息般的聲音,以及緊隨其後的模糊呢喃,彷彿一個正在牙牙學語的幼童。

他自己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一個澄澈且平靜的笑容在短暫的錯愕後很快便誕生,隨後竟然演變成了一種單純的笑意。

他伸出雙手,抱住那個已經遠比他要高大的人,同時,還伸手取走了一塊碎片。

狂風呼嘯而起,黑暗片片碎裂,微光褪去,聲音迴歸。麻木被重新堅定的意志代替,絕望被一滴眼淚徹底擊碎。

一顆心臟重新開始跳動。

卡里爾·洛哈爾斯嘆息著睜開了眼睛,推開了一扇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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