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鹽不進 作品

第 97 章





櫃檯的同志拿了張包裹單讓他簽收,寄件地址寫著上海的某個弄堂,看來他同學是從家裡寄的。




包裹封得嚴嚴實實,賀岱嶽抬手放進揹簍,裡面是什麼他和褚歸心知肚明。對上賀岱嶽的視線,褚歸耳根一燙,別過臉轉移話題:“走了,不曉得曾所長把清單上的藥材備齊沒。”




補充清單是褚歸今早託衛生所值夜班的醫生轉交的,曾所長一上班就安排庫房的人辦了,褚歸清單上標了多少給多少,不打絲毫折扣。




賀岱嶽的揹簍裝得冒了尖,褚歸滿意地謝過曾所長,這些藥材夠他用十來天的了。




“學徒們的表現怎麼樣?”褚歸透過辦公室的窗戶看向走廊,劉成是他介紹來的,他沒法做到不聞不問。




曾所長誇了劉成:“學得很快,而且勤奮努力,你幫衛生所招了個好苗子。”




四個學徒裡,劉成的表現是最好的,與之相反,丁廣則有些混日子的心態,曾所長找他談過話,稍微認真了點。另外兩個女學徒屬於中等,誰去誰留目前下不了結論。




褚歸在學徒們面前露了個面,說了幾句勉勵的話,劉成掛著兩個黑眼圈,精神頭倒是挺足,儼然樂在其中。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別把自己累垮了。”褚歸拍拍劉成的肩膀,少年激動點頭,他是經歷過雙搶的人,這才哪到到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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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廣攥緊了拳頭,眼裡閃過一絲嫉妒,他與劉成同住一屋,一個被誇一個捱罵,對好面子的他來講,無異於打他的臉。




他隱藏情緒的功夫尚未修煉到家,賀岱嶽將他的心思瞧得一清二楚,扭頭髮現曾所長若有所察,看來不用自己提醒了。




大集的次日便是中秋,賀岱嶽早早起了床蒸糯米,搗餈粑的棍子和缸簸刷洗乾淨後淋一遍開水。褚歸負責穩住缸簸,短胖的糯米吸飽了水,鼓脹成晶瑩剔透的小珍珠,粘連著騰騰冒熱氣。




米香四溢,褚歸使勁按著缸簸,糯米在賀岱嶽的大力搗杵下慢慢失去原本的形狀,變為光滑的一團。




竹匾撒一層炒熟的糯米粉,賀岱嶽趁熱扯了一坨糯米滾圓按扁,褚歸試著幫忙:“嘶,好燙!”




滾燙的糯米糰黏住他的手指,賀岱嶽連忙抓著他的手腕浸到涼水裡。




“我來,你莫碰了。”




賀岱嶽對著褚歸通紅的手指吹了吹,好在糯米搗了有段時間了,否則指定給褚歸燙起泡。




賀岱嶽扯糯米糰時面不改色,褚歸哪曉得會那麼燙,他悻悻擦了手,坐在一邊的板凳上看賀岱嶽操作。




搗糯米的棍子粘了圈糯米糰,潘中菊說粘著棍子的是最香的,褚歸遲疑地啃了一口,隨即微微睜大了眼。粘著棍子的糯米糰韌勁十足,散發著糯米清淡的甜味,雖然吃著動作不太雅觀,但好像確實挺香的。




賀岱嶽攤了八個大餈粑,八個小餈粑,一個個圓溜溜的,尺寸相差無幾。大餈粑送節禮,小餈粑做今天的早飯,沾點蜂蜜或者白糖,吃起來格外香甜。




五竹筒的蜂蜜,三筒作為賀大伯和潘舅舅們的節禮,剩下兩筒倒瓶子裡保存。竹筒裡的賀岱嶽也不浪費,灌熱水涮涮,衝一壺蜂蜜水,純天然的蜂蜜細品之下帶著些微的酸味,三人分著喝了。




糯米頂飽,褚歸啃了棍子上的,又吃了一個小餈粑便差不多了。




潘中菊吃了兩個小餈粑,賀岱嶽回家以來,她日日吃得好睡得好,氣色紅潤潤的,瘦得凹陷的臉頰變得飽滿,整個人彷彿年輕了四五歲。




吃過早飯,賀岱嶽上前進村送了節禮,回來後磨刀霍霍,將關在圈裡的公雞殺了。




殺雞是個技術活,必須得割準位置。姜自明有一次逞能,在回春堂殺雞,一刀割斷了食道,血流了雞沒死,吊著脖子滿院子蹦躂,畫面極其驚悚,事後被張曉芳提溜著耳朵罵了一通。




“當歸,幫我舀半碗水來。”賀岱嶽捉著雞脖子叫褚歸幫忙,羽毛鮮亮的大公雞在他手裡掙扎不得,天麻瞪著圓溜溜的眼珠子躍躍欲試。




“別搗亂。”褚歸將天麻趕走,半碗水擱到凳子上,“夠嗎?”




“夠了。”賀岱嶽一刀下去,溫熱的雞血嘩啦啦流進碗裡,公雞撲騰了兩下,漸漸斷了氣。




開水燙了毛,公雞眨眼成了禿子,天麻叼了根長長的尾羽在地上撲騰,咬牙切齒的模樣彷彿在報往日的血海深仇。




“褚醫生,你中午請我們吃雞肉哇?”圍觀了殺雞全過程的大牛吸溜著口水,手上拿著他盡力壓平了依然顯得亂七八糟的作業本。




惦記著吃肉的小孩們一個比一個來得早,他們記得和褚歸的約定,紛紛帶上了自己的筆記。




“對,請你們吃雞肉。”褚歸把小孩們領到了隔壁,一人一根竹編的小方凳。




小孩們排排坐,七雙眼睛清澈見底的眼睛望著褚歸,褚歸點了大牛的名字,讓他講講自己一週在學校學了些什麼。




褚歸唸的學校與公社小學不一樣,他特地瞭解過了,公社小學一週六天,實際每日教讀書認字的時間不超過一半,其餘半天是勞動課,高低年紀根據學生的年紀勞動內容各不相同。




小孩們認識的字不多,筆記裡文字夾雜著數字與只有他們自己認識的圖形,大牛磕磕巴巴地講完,下一個輪到鐵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