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鹽不進 作品

第 212 章

 “賀岱嶽。”褚歸的臉和語氣一樣淡,“我們的事回來再談,此行順利的話,我或許能既往不咎,藥箱給我。”

 賀岱嶽不假思索的取了藥箱,雙手遞給褚歸:“肯定順利,肯定順利。”

 隊伍由老地方進山,賀岱嶽前面領路,與褚歸之間隔著楊朗,有楊朗插科打混,倒無人察覺他們在鬧彆扭。

 行進到山下人看不見他們的影子後,賀岱嶽果斷左轉,此行的目的隊伍裡的人


皆提前知曉,他們亦毫不猶豫跟上賀岱嶽的腳步。

 賀岱嶽做事謹慎,秉著寧缺毋濫的原則,他從民兵隊挑選的全是百分百靠譜的人。

 山裡的路何岱嶽熟記於心,一行人在山間穿行,楊朗環視著陌生的山石,灌了口壺裡的水:“岱嶽,我們走到哪了啊?”

 賀岱嶽說了個地名,照目前的速度,他們中午便能進入前進大隊的範圍。

 褚歸吹著掠林風抹汗,賀岱嶽消失了片刻,隨即湊到褚歸耳邊:“我找到處水源,水特別涼快,去洗洗?”

 賀岱嶽知道褚歸不愛和人擠,揹著人讓褚歸佔頭一波便宜。

 林子裡悶熱不堪,汗液黏糊糊的,用帕子擦終歸不如水洗舒服,褚歸沒委屈自己,輕輕嗯了一聲。

 連日不下雨,賀岱嶽找到的水源細細一條,他用石頭攔了下游,水流積聚掌深,褚歸捧著撲了把臉,接著浸溼手帕擦拭脖子。

 “我幫你擦後背。”賀岱嶽說完停了一秒,未見褚歸反對,他喜滋滋地上手。

 擦了身,賀岱嶽搬開石頭流放汙水,然後重新攔截。兩人清清爽爽地回了休息的林子,他方告訴眾人水源的位置。

 清澈的溪水變得渾濁,一行人踩著溼漉漉的腳印繼續上路。賀岱嶽發揮著他優秀的偵察能力,於日懸中天時抵達了前進大隊。

 褚歸等人留在原地,他一個人摸下了山繞到公社同郭得勝碰頭。昨日肖三結案,郭得勝向老警察討了一天假。

 明明是正義的一方,郭得勝覺得他們偷偷摸摸的像兩小賊商量晚上偷哪家,簡直憋屈。

 “這!這!”郭得勝躲在巷子裡衝賀岱嶽勾手,左顧右盼的樣子,偷感更重了。賀岱嶽靈活閃身進巷,郭得勝拉著他蹲下:“咱們是不是太小心了些?”

 “小心駛得萬年船。”同樣是蹲著,賀岱嶽直背貼牆,一身浩然坦蕩,郭得勝莫名縮了縮脖子,有偷感的彷彿只他一個。

 “你今天見到崔齊了嗎?”賀岱嶽截斷了郭得勝的廢話,提醒他說正事。

 “見到了。”郭得勝換了條腿蹲,賀岱嶽交給他的任務他可完成得毫不含糊,“咱們的計劃他也知道了

 。”

 賀岱嶽讓郭得勝只管露面,崔齊自會想辦法和他搭話,郭得勝腦瓜子鈍,但他聽指揮,讓幹啥幹啥。

 崔齊聰明,雖然賀岱嶽跟他僅打了兩次交道,卻不妨礙他誇崔齊一句有勇有謀。十九歲的孩子,能揣著肖三的證據同他談條件,憑這一點,已勝過千


萬人。

 賀岱嶽有個疑惑,為什麼上輩子他活到三十幾歲,前進大隊一直安安穩穩的,是崔齊放棄了揭發,抑或他發生了意外?

 以崔齊的性格,賀岱嶽猜測大概率是後者。

 郭德勝嚥了咽口水:隊長昨天請我吃飯,我說今天結案,他好像很高興,崔齊認為他們可能今天晚上會動手,叫我等他信號。33『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啥信號?”賀岱嶽輕鬆的神色轉為嚴峻,貿然給信號,崔齊是在犯險!

 郭得勝指指供銷社:“崔齊說如果他們要動手,他就請人幫忙打二兩煤油,油瓶綁紅繩。”

 賀岱嶽嘴角抽了下,什麼打二兩煤油油瓶綁紅繩的,他們閒話本看多了吧。

 郭得勝熱血沸騰,他聽不見賀岱嶽的心聲,發自內心地稱讚著崔齊足智多謀。

 誰想得到綁紅繩打二兩煤油是信號呢?

 正午的供銷社門口行人寥寥,郭得勝揉了揉乾澀的眼睛,甘之如飴地忍受著這份辛苦。

 “我天黑了再來一趟。”賀岱嶽沿著巷子走了,前進大隊的人十有八九今晚動手,褚歸他們不用多喂一晚上的蚊子了。

 上下山花了賀岱嶽兩個小時,離大隊近了難免被上山砍柴的人撞見,賀岱嶽自己隱蔽不費事,主要是褚歸他們沒經驗,不如干脆避開。

 原地不見褚歸的身影,楊朗打了個哈欠:“褚醫生採藥去了,你堂哥陪著他的。”

 賀岱嶽循著足跡找過去,褚歸在拿著他送的匕首刨土,兩頰汗津津的,鼻頭沾了泥,而陪他的賀岱光在五米開外的樹下刨著另一個坑。

 賀岱光刨得專心致志,甚至沒察覺賀岱嶽的到來,褚歸心有所感地偏頭,見是賀岱嶽,又面無表情地忙活手裡的坑。

 褚歸挖的是一窩天麻,眼下並非天麻的採收季,他準備挖了移植。

 賀岱嶽拂了褚歸鼻頭的泥點,得到一雙警告的眼神:“做什麼,光哥在邊上呢!”

 “你鼻子上沾了泥。”賀岱嶽無辜地展示指腹,證明他沒有故意佔褚歸的便宜,“匕首給我,我來挖。”

 褚歸樂得自在,他交了匕首,指導賀岱嶽要怎麼挖,以免傷了天麻的塊莖:“郭得勝跟你說啥了?”

 賀岱嶽盯著手下,土層鬆軟,刀尖稍一用力便往裡陷,他控制著力道,剛要回話,賀岱光突然“哦豁”了一聲。

 “褚醫生,我挖斷了……”賀岱光滿臉懊惱,賀岱嶽扔了匕首,手刨了兩下,幸好幸


好,他坑裡的還是完整的。

 “斷了沒事。”褚歸和顏悅色的,邊說邊去了賀岱光那邊,瞧他挖的天麻斷的情況。

 賀岱光束著手,怕造成二次傷害:“岱嶽,你啥時候來的

 ?”

 賀岱嶽刀鋒一抖,他此刻在褚歸面前是負罪之身,正卯著勁彌補,賀岱光一驚一乍的大嗓門遲早壞他好事。

 地下的塊莖全部裸露,賀岱嶽索性徒手挖。

 賀岱光挖的天麻從中斷了兩截,天麻的採收期是八月到十一月,差二十來天,粗細長短勉強合格,褚歸用葉子裹了,讓賀岱光回頭曬乾了燉雞。

 “當歸,我挖完了。”賀岱嶽兩手滿是泥土地朝他笑,褚歸心頭酸澀,早上的氣又消了截。

 “反正你手髒了,幫我把底下的泥一併掏了吧。”褚歸依舊板著臉,渾然不覺自己的語調軟了許多。

 “行!”賀岱嶽賣力地掏泥,賀岱光一臉奇怪,天麻能入藥,莫非長天麻的泥巴同樣有藥性?

 褚歸替賀岱光解了惑,天麻無根無葉,生長全靠泥土,想種好天麻,改良泥土是第一步。

 賀岱光聽懂了褚歸淺顯的用詞,原來泥巴這麼重要。

 具體是泥土裡的什麼物質影響了天麻的生長,褚歸暫時不清楚,但他既決定了種天麻,總會將它研究透徹的。

 揹簍裡墊上樹葉,賀岱嶽挖了兩個坑的泥巴,裝了小半揹簍,上面按褚歸說的灑水保溼。等弄完,指甲縫裡的泥都塞緊了。

 賀岱嶽撇了根樹枝削尖,一根根手指挑乾淨,衣服上的泥來不及擦,看了看錶,該下山了。

 穩妥起見,賀岱嶽領著褚歸他們向山下走了斷距離,一來即將入夜,山下的人哪怕要砍柴,也是在山腳;二來天黑蛇蟲出洞,不早些下山,待會兒走夜路有被蛇咬的風險。

 下至半山腰,賀岱嶽喊停,他尋了片相對空曠的地方讓褚歸他們在此等候。

 褚歸的藥箱裡裝了雄黃粉,賀岱嶽腰上戴的香囊裡是他前幾日配的驅蟲蛇的藥,歇腳前,褚歸兜著雄黃粉撒了一圈。

 互道了小心,賀岱嶽大步下山。

 郭得勝盯了一下午的供銷社,眼看著供銷社快關門了,綁紅繩的二兩煤油仍未出現,他不禁嘀咕,難道他們全猜錯了,前進大隊的人今天不動手?

 雙腿蹲得發麻,郭得勝吸著氣伸直,其過程不亞於一場酷刑。

 視野掠過一抹紅,郭得勝條件反射地站直,劇麻演變成劇痛,他咬牙忍住痛


呼,一瘸一拐地靠近巷口——

 綁了紅繩的瓶子!

 提瓶的是個七八歲的小孩,郭得勝看著他提著空瓶蹦蹦跳跳地進去,幾分鐘後提著半瓶液體蹦蹦跳跳地出來。

 瓶是最常見的玻璃瓶,觀色澤與其在瓶中的質地是煤油無疑,半瓶為二兩,郭得勝激動地錘了下空氣,肯定是崔齊的信號!

 望著小孩走遠,郭得勝踩著下班點衝進供銷社,確認小孩打的是二兩煤油,他風風火火地跑了。

 郭書記穿著上班的衣服,他特地穿了件藏青色的襯衣,腳踩黑布鞋,天暗了能與夜色融為一體。

 “大伯!”郭得勝扶著門框瘋狂點頭,“二兩煤油,綁紅繩的!”

 “鎮定。”郭書

 記提氣,“二十幾歲的人了。”

 “你倆打什麼啞謎呢?”書記媳婦端著菜,“得勝,去洗手吃飯。”

 郭得勝平日住派出所的宿舍,不和郭書記他們同住,嫌大人管著不自由,偶爾放假來蹭個飯。治好了眼睛的郭母被郭得勝他爸接走了,是以桌上就他們三個人。

 郭書記吃了飯才與妻子說晚上要出去,通常他會告知理由,今日不說,妻子心領神會,上前理了理他的衣領。

 郭得勝早放了筷子,到供銷社外的巷子和賀岱嶽再碰頭。

 天黑了。

 崔齊似之前一般摸到村口接應,倉樓在生產隊的東面,不挨山腳不臨主幹道,沒他帶領,郭書記他們找不到路。

 賀岱嶽因經常與潘舅舅家來往,對前進大隊的佈局算得上熟悉,不用崔齊前後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