鈍書生 作品

第60章 60、心寒





別人都未察覺不對,唯獨劉桂蘭通曉其中的微妙。聊了半晌,劉桂蘭道水快燒開了,起身要去為馮玉貞端杯熱水來。




馮玉貞也緊隨著站起,藉口小解,這才尋著機會,和劉桂蘭單獨說兩句話。




兩個人面對面,都顯得更為放鬆,馮玉貞挽住她,劉桂蘭拍了拍她的手,溫聲道:“貞娘,你們還回來做什麼?就他們這個覥著臉的狗樣,我都嫌丟人。”




馮玉貞沒有反駁,只一想起方才崔大伯幾個大男人卑躬屈膝,擠著笑容,也忍俊不禁,搖搖頭道:“我們是想來看看大伯母的。”




她說到正題,正色道:“大伯母,我並非有意要在正月裡找你晦氣,只是前兩日夢見你一場秋雨受寒,發起高燒,沒過幾天,竟然就……我倒願意這都是假的,只是大伯母,你定要保重身體。”




時人忌諱輕言生死,再說馮玉貞一番話又與託夢之類的怪力亂神掛鉤,然而她目光定定望向她,語氣也添了幾分鄭重。




劉桂蘭迎著她的視線,心中一凜,隨即點點頭,將這件事記在心裡。




兩人走到生火的廚房,劉桂蘭將煮沸的熱水倒進茶壺,遞給馮玉貞,叫她捧著路上暖手。




正走著,她好似猛地發現什麼變化,一時站定,退到馮玉貞身後,眼睛往下一瞟,忽地驚喜道:“貞娘,你的腿什麼時候好的?誒呦,一點毛病也看不出來了!”




馮玉貞被說了有兩分羞意,她笑容靦腆,說是機緣巧合之下,請了先前在隔壁村遊歷的老大夫醫治。




她其實還是走不快,站立的時間也不能過長,否則左腿就會脹痛。一次硬生生痛醒,全賴於身旁的小叔子為她半夜來回按撫。想起這些事,淨白的臉上便不自覺露出一派柔情來。




劉桂蘭端詳著她,發現果真是大不一樣了。




崔澤喪禮那天,粗麻布往她一套,身子瘦得一陣風吹來都要打擺。現下卻穠纖合度,脖頸秀致,滾金邊的腰帶一束,腰是腰,臀是臀,豐盈美滿,上下幾處都標緻極了。




這些變化全是向好的,雖然叔嫂背倫令人不齒,可劉桂蘭卻無法對他們多加苛責,在她眼裡,這兩個孩子都是過盡了苦日子,此番苦盡甘來實屬不易,多餘的,她也管不了。




她喟嘆道:“說起來,澤哥兒的忌日也快到了,整一年了。”




提起亡夫將至的忌日,馮玉貞心緒沉沉。她至今還記得兩人唯一共度的那個春節,他們有說有笑包餃子,崔澤從鎮上特意買了一壺酒,各自斟上兩杯。




之後抵足而眠,她聽見柴火噼啪的爆響聲,汗溼的身子緊緊貼著,丈夫將她整個抱在懷裡,在她耳畔低聲急促相求,求她為他生一個孩子。




經年歲月,崔澤的愛意愈久彌新,每每憶起,便張開將她細密包裹其中,難以抽身。




她再回過神,只聽劉桂蘭說到半截的話。




“……崔澤的牙牌我去年十月那會兒找到的,原來是叫家裡那個死鬼藏在抽屜的暗盒裡。可到底是晚了,唉,都怪我……”




“他的牙牌?”




“就是你四叔牽扯出來族譜的當天,我請空哥兒代為向你告知的事,崔澤的牙牌我總算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