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十八 作品

第 54 章 石幹部十棗湯

 “等著吧,這件事我們會盡快過會,林莉你先理個章程出來,小清工作忙,這種事就不要麻煩她了。”

 林莉也不惱,反正她現在確實基本沒病人,那就給小清搞好大後方吧,她也想通了,革命工作不分高低嘛。

 她的動作很快,下午就趕緊趁病人少來找清音,問一些自己需要的數據,以及清音對這個特殊兒童門診的要求與想法,她才是唱主角的,肯定以她的想法為主,倆人一直忙到下班一個小時,清音嘴巴都說得快冒煙了,“領導這事不著急,慢慢來,過幾天咱們再慢慢聊,成不?”

 “我先回家喝口水,看看孩子。”

 林莉一拍腦門,“哦對,你是有孩子的人,瞧我,那我待會兒跟解放說說,把要用的數據告訴他,讓他抽空問問你。”

 秦解放就是來跑腿的,做這些事正好。

 清音趕緊回家,果然才到大院門口,就見顧媽媽抱著小魚張望,“哦哦哦,好啦好啦,你媽馬上就回來啦,咱們回家去做飯,啊。”

 小魚不要,就要往門口看。

 在看見清音的一瞬間,她的小表情就亮了,眼睛笑成了兩個小月牙,口水滴答的衝媽媽張手。

 清音的一顆心呀,都化成水了。

 ***

 夜裡,大概兩點多的時候,外屋的門被“砰砰砰”的拍響了,因為顧安不在家,顧媽媽就搬過來照顧清音母女倆,她睡在最外側,此時聽見拍門聲被嚇一跳,以為是安子回來了,趕緊衣服都來不及披,趿著鞋過去開門。

 “大媽,是我,小曼。”蘇小曼顯然也是臨時被人從床上叫起來的,頭髮還披散著,她身後還站著一個穿黑衣服的中年男子。

 男子對著顧大媽道歉:“半夜驚擾,實在是對不住,還請清大夫去幫忙看看我家石磊。”

 清音把小魚的被子蓋好,穿好衣服出來。

 蘇小曼連忙介紹:“小清,叔叔是石磊的父親,他們想好了,願意試試中藥,想請你去看看。”

 “是的清醫生,我們想試試中藥,無論成敗,就當給石磊最後一個機會,承諾書我已經寫好了,如果有什麼差池,絕對與你無關。”

 接過石父雙手遞來的承諾書,看不出倒是寫得很正式,很有種政府公文的感覺,前頭有石父、石母的名字,末尾也有他們雙方的簽名,還蓋了私章,搞得非常正式……估計,就是怕清音害怕擔干係,不願出手吧。

 對這種講道理的家屬,清音還是很有好感的,把承諾書收進懷中,“石磊怎麼了?”

 “中午他主動要求出院,回到家裡一直半靠著,躺不下去,晚飯只吃了兩口稀飯就說胸悶,喘不上氣,我懷疑是不是……”出院的時候省醫院的大夫說了,如果開始出現呼吸困難加重,吸氧也緩解不了,那家屬該準備就準備吧。

 本來,石父和石磊是很想嘗試清音的治法的,但石母猶豫,覺著那麼多西醫專家都治不好的病,她一個年輕中醫怕也沒辦法,只是礙於面子不得不出個主意罷了,況且服不了她。

 誰知道沒考慮多久,出院回家病情就惡化了。

 清音眉頭緊皺,“現在怎麼樣?”

 “好一陣壞一陣,但他老說心口憋悶,心慌,沒辦法躺平,得坐著才能呼吸……”又不願去醫院。

 這是心衰啊!

 清音心頭一跳,“行,那就試試,我儘量。”把孩子交給顧媽媽,騎上自行車,先去衛生室藥房裡拿一些可能用得上的藥物,再帶上急救箱,以備不時之需。

 誰知一出門,就有一輛黑色小轎車等候,清音隨意掃了一眼車牌,石蘭省非常靠前的數字。她也沒多想,順帶去叫上秦解放,這是她的助手,石父已經先行一步回了家。

 清音一路上都在和蘇小曼瞭解石磊以前的情況,希望能獲得點什麼,倒也沒注意車子開進哪裡,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司機請到了石家。

 石磊正靠坐在床頭,臉上是不正常的紅暈,衝著他們微微點頭,即使在這種時候,也十分儒雅。而他身邊,有兩名穿著白大褂的工作人員,分別是石母給他找來照顧的醫護人員,哪怕是“沒辦法”了,

但以石家的條件和一位母親的心,也不可能真的就不管兒子,床旁還放著各種搶救設備,是石磊不願再用。

 想著,清音也沒浪費時間,趕緊給他把脈,看了看舌苔,吩咐秦解放查看他的胸水情況。

 秦解放這段時間的理論沒白學,胸腹部觸診和聽診都學得有模有樣,“雙側胸廓飽滿,呼吸運動減弱,語顫消失,第4肋以下叩濁音,呼吸音消失。”

 最後得出的結論是,胸水量好像又莫名其妙增加了。

 “清姐,要不我去找我爸,看能不能把b超機給搬到床邊來?”這種病情放大醫院都是要準備搶救的,清姐還這麼淡定,讓他心裡十分納悶。

 要說不知道病情的嚴重性,那是不可能的,清姐中西貫通啊,可要說知道吧,她還能……嗯,就見清音戴上手套,取了一點地上還沒來得及打掃的嘔吐物,看了看,聞了聞。

 這副不緊不慢的態度,好像就跟平時看個感冒咳嗽一樣,從容,淡定。

 “小曼姐從我的袋子裡挑十顆肉厚的大棗,加半碗水煮上,大火。”幸好,這是在石家,鍋灶齊全。

 而一直在旁邊的一醫一護,瞪大了眼睛,他們的震驚不言而喻——這種時候還看中醫,是來搞笑的嗎?

 他們看向石父,見他只顧著看兒子,於是又看向石母,石母捂著嘴哭,眼神呆滯,目光與他們對上,也很快別開,似乎是不得不接受這種“死馬當活馬醫”的治法。

 好嘛,他們也就不多話了,這種時候出來阻攔那就是來背鍋找罵的,他們就在一旁幫著給石磊掖掖被角,整理一下醫療設備,尋思著熬到天亮就有人來換班了。

 蘇小曼挑出大棗,清音又從帶來的幾味藥物裡找出大戟、甘遂和芫花,“來,解放幫我這三種各稱一克出來。”

 “啊多少?”秦解放懷疑自己的耳朵。

 “一克。”

 秦解放詫異極了,一克那是啥概念啊,他跟診這段時間知道,清姐藥量有輕有重,但最輕的時候,即使是小孩子也會用三克五克,一個成年人,每味藥只用一克,加起來總量也才三克,“太輕了會不會……”

 清姐搖頭,“甘遂、大戟、芫花都是力量非常迅猛的瀉藥,用量過大我怕他承受不住。”

 秦解放這才想起來,前幾天的《中藥學》課本上好像有這麼幾味藥,是用來攻逐水飲的,再一聯想清姐昨天對石幹部的診斷也是懸飲病,腦海裡那些原本覺得雜亂無章的細節,忽然就被一根繩子串起來一般,“懂了。”

 小夥子做事很細心,拿出稱中藥專用的秤,小心翼翼放了一點點藥材上去,添了減,減了添,生怕多出零點零一克,又怕少了零點零一克,成功之後額頭上都是汗珠子。

 清音也不笑話他,作為一名合格的大夫,如果連這這點耐心和責任心都沒有,那趁早不要學醫。

 稱好之後,清音又吩咐他研磨成粉,沒有帶藥碾,只能包在紗布裡,用手指力量碾碎,確實需要青壯年男子才能幹。

 等這邊好不容易磨好,那邊鍋裡的大棗也煮爛了,蘇小曼照著吩咐將大棗搗碎,讓棗肉足夠的儘量的浸泡在湯汁裡,等溫度不那麼燙了,清音擼起袖子開始幹活。

 “解放,扶著石幹部。”

 “小曼姐,把棗湯端來。”

 溫熱的棗湯,兌著細細的粉末,給石磊喂下去。

 幸好,棗湯的味道比較濃郁,不算難聞,入口也還能接受,他倒是沒有乾嘔或者嘔吐。

 等半碗棗泥湯都喂完,沒辦法平臥,就讓他原樣靠坐在床頭,幾人就這麼靜悄悄地,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要在平時,石磊肯定會開兩句玩笑,讓大家放鬆一下的,但現在的他,連喘氣聲都是粗重的,彷彿一臺即將停擺的破鍾,只能衝他們抱歉的眨眨眼。

 石母的眼淚“唰”就下來,輕輕抱著他胳膊,“會沒事的,啊,小磊一定會沒事的……”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自己,還是石磊。

 “你說明年國慶節基層工作結束不想回。

 在場眾人聽著也是眼眶發酸,好好一個年輕人,要真就這麼去了,老天爺也太不長眼了吧。

 秦解放心大一點,此時還有一個更關心的問題,小聲問,“清姐,剛才你用的是啥方子來著?”粉末用棗湯調服,這個服藥方法十分特別,他跟了這麼長時間,確定清姐還從未在臨床上用過,所以十分好奇。

 中醫,似乎總在他覺得自己摸到點門道的時候,又冒出一堆知識盲區。

 “十棗湯。”

 十棗湯是一首專門攻逐水飲,治療懸飲病的方子,基本每個學中醫的人都聽過,但在職業生涯中能用上的次數不多,因為藥力太猛,大多數人都不敢用。

 “我之所以敢冒險一試,一是石幹部的病情對症,病因病機都相符,二是石幹部還年輕,即使是疾病終末期,也還有底子在,我想先從小劑量試起。”石磊平時非常喜歡運動,初中時候還是專門參加鐵人三項拿獎的,工作之餘只要不是下鄉,清晨和晚飯後都會跑步打

籃球,平時單位有什麼重活累活,他都搶著幹,身體底子是毋庸置疑的。

 這要是慢性病,清音還真不敢輕易嘗試,但是急病、驟病,她判斷身體底子還在,應該具有一定的承受能力。

 “姐的意思是,待會兒可能還要調整藥量,重新試一次?”

 清音點頭,當拿不準病情和病人耐受力的時候,嘗試性的先從小劑量用藥,慢慢增加,這一點無論中醫還是西醫都是共同的規律。

 秦解放點點頭,恍然大悟:“誰他媽說中醫不科學的,這還不科學?”

 清音只是笑笑,“你啊……”

 正說著,忽然床上的石磊臉色一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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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記得兩個月前我們在衚衕口遇上那一次嗎?”

 清音點點頭,那天她是去找顧安回來,“怎麼了?”

 “就是那天晚上,我們廠有接待任務,你還提醒我少喝點來著,結果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天的酒喝著不怎麼樣,完事卻上頭得很,最後喝得迷迷糊糊,差點就……”她嘲諷的笑了笑。

 不用她說得太明白,清音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在原書中也有這麼一節,年輕貌美能力強的蘇小曼在一次接待任務中,遇到對方單位的油膩領導藉著喝醉的藉口佔便宜,最終是一名男n號救了她。

 男n號一直對她情根深種,可惜蘇小曼對他沒感覺,也一直以來都劃清界限,沒有過分接觸,那次伸出援手純屬偶然。

 這也是清音喜歡蘇小曼的原因,她漂亮,但她並未將漂亮作為自己無往不利的利器,不跟異性玩曖昧,而是依然堅持奮發圖強,靠自己走上人生巔峰,這才是她欣賞的新時代獨立女性。

 “那天也是運氣好,居然在飯店遇到我一名初中同學石磊,得他相助,為了感謝他,前幾天還打算請他吃頓飯,誰知電話打過去,卻是他家人接的,說他現在生病住在省醫院,我去到醫院才知道,他情況很不好……”

 對了,這個跟大冤種小姑姑一樣也是書中出場少得可憐的路人甲,清音看過小說都不記得他叫啥名字了。

 原來是石磊啊,清音在心裡默唸兩遍。

 “自從畢業後我跟他就沒聯繫,要不是這次遇見,都不知道他居然當上了幹部,掛職到基層鍛鍊,馬上就要調回省城工作了。”

 石磊喜歡運動,也很愛鍛鍊,身體素質很好,長得高高大大,非常陽光,誰也想不到他平時不生病,一病就是大病。

 “上個月在省醫院查出滲出性胸膜炎,住了一個多月的院不僅沒好,還越住越嚴重,現在居然發展成重型胸腔積液,都壓迫到心臟和肺部,呼吸困難了。”

 蘇小曼嘆氣,清音倒是沒這麼沮喪,因為對於從五十年後回,單純的、沒有其它嚴重基礎疾病、原發疾病的胸腔積液不算多兇險,至少短期內不會致命。

 “省醫院沒給他抽取積液嗎?”按理來說現在的省醫院早就具備這項技術了呀,胸腔穿刺術她一箇中醫都知道,沒道理全省那麼多西醫專家雲集的醫院會不知道。

 誰知蘇小曼卻嘆氣,“這就是他倒黴的地方,他這麼大的積液量醫院最保險的做法是開胸抽積液,但他本人偏偏對一切麻醉製劑都過敏,無論是注射還是吸入,即使是局部麻醉都會導致直接在手術檯上醒不過來。”

 啊,這……要硬生生扛著開胸,就有可能活活痛死。

 不過,清音又想到個辦法,“那可以多次分批次少量抽取嘛,估摸著他對疼痛的耐受度,慢慢來。”

 蘇小曼再次苦笑,“一開始省醫院的專家也這麼說,可怪就怪在,醫生的抽取速度永遠趕不上積液產生的速度,說是前腳剛抽取二十毫升,下午又多出來三十毫升,要是不抽,長得還慢些……”

 啊,這……

 雖然不太厚道,但清音覺得,這個石磊真的挺對得上“倒黴”兩個字的,凡是能用的辦法,全都被堵死了,命運似乎真的就是要讓他如此。

 不開胸只能等死,開胸很有可能直接就死,石家已經徹底沒了法子。“他們家有點關係,從京市和海城請了專家實在是沒法子,我就跟他們提了一嘴你的情況,石叔叔很想試一試,就是石阿姨有點不大願意。”

 清音瞭然,蘇小曼出於負責的態度,肯定會將自己的真實情況如實相告,而讓一位置養尊處優身居高位的母親相信,一個年紀比她兒子還小的中醫要給她兒子治病,正常人都不會接受做這種“小白鼠”,除非她不愛自己的兒子。

 “所以我想著,既然我多嘴

提了這麼一句,你就去看看,能不能治你心裡有數,要是不能治,就乾脆別動手,別到時候跟他們說不清楚。”蘇小曼握著清音的手,看著她的眼睛很真誠地說。

 在她心目中,石磊是自己的同學兼恩人,清音是自己的好朋友,她兩邊都希望他們好,不能讓清音因為自己的話而勉力為之給自己招來麻煩。

 “好。”清音點點頭,“小曼姐放心,我絕不勉強。”

 蘇小曼帶她來的是省醫院,清音一點也不陌生,自己上次還在這裡生孩子呢,而現在的顧安也正在這間醫院的某一間特護病房裡,他們已經快一個月沒見了。

 忽然,清音想起什麼,“我先去打個電話吧?”

 “好,我在門口等你。”

 清音直接來到婦科,正好今天薛主任也在,見到她還很高興,問她身體恢復怎麼樣,孩子好嗎。清音出月子的時候,自己不方便出門,倒是讓顧安來給她送了幾個紅雞蛋,圖個寓意,也感謝她對自己的照顧。

 其實她事後仔細回想,小魚兒那樣的情況,要是別的大夫她出生不可能這麼順利,遇到薛主任是她們母女倆的幸運。

 “都好著呢,以後有機會歡迎您上我家玩,今天過來是想借你們電話打一個,不知是否方便?”

 薛主任笑著說當然方便,要是平時清音也不會這麼幹,但今天出來得著急,又是難得的學習機會,她還是想帶著秦解放見識一下,這小子最近跟著自己,看的都是些頭疼腦熱的小病,估計也膩了。正好上次寫給他的書單,他都看完了,今天就是個難得的學習機會。

 看得出來,小夥子雖然對中醫感興趣,但還停留在原始的好感狀態,只是出於當年對母親的心疼而相信中醫,而不是真正發自內心的覺得中醫很棒,這從他平時的言行中就能看出來。

 果然,秦解放接到她的電話,當即說好,屁顛屁顛就來了,他們家離省醫院非常近,清音剛跟著蘇小曼上到內科住院病房,他就隨後趕到。

 病房裡,只有一張病床,一名面黃肌瘦的年輕人,半靠在床頭,時不時壓抑著乾咳一聲,臉色蒼白,神情痛苦。

 “石磊,這位就是我給你說的清大夫,叫清音,咱們一條衚衕長大的,好朋友。”

 清音能明顯感覺到,石磊眼中的光亮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沒了。

 這也正常,老中醫老中醫,可沒有“小中醫”。

 但石磊畢竟是年輕有為的幹部,出身家教都不錯,該有的禮貌還是有的,淡淡笑著,握手,艱難地說了幾句冒昧打擾的話,難怪蘇小曼說得那麼嚴重,連醫院都勸出院,其實不是醫院危言聳聽,而是他真的已經很嚴重了。

 胸腔內的積液太多,壓迫到心臟和肺部,出現呼吸困難的症狀,這是致命的。這病情即使放在五十年後,也是相當棘手的,更何況現在無論設備還是技術都明顯落後的年代……他又那麼“倒黴”。

 一旁的蘇小曼連忙又將他的情況簡單說了一遍,方便自己哪裡沒說對的話,石磊本人可以補充,也讓跟著清音的“實習生”能清楚瞭解病情。

 秦解放還是第一次聽說,也缺乏歷練,當即忍不住露出驚詫神色。

 這麼嚴重了,幹嘛還來看中醫,當真是死馬當活馬醫了唄。

 清音則是著重詢問石磊家族裡有沒有類似病例或者有沒有生肺病的人。

 “我們家都沒人得過肺病,一開始還以為我是肺結核,在省醫院和書城市人民醫院分別檢查過兩次,都沒有培養出結核桿菌。”石磊輕輕咳著,喘息著,雖然十分艱難,但依然努力保持語序的邏輯連貫。

 清音點點頭,又問有沒有做過李凡他試驗。

 聽到這個名詞,石磊的眼睛才終於亮起一點光,連忙從一堆厚厚的檢查報告單裡找出一張,“做過了,陽性。”

 清音回頭,考問站在一旁的秦解放,“李凡他試驗還記得嗎,臨床意義是什麼?”

 “記得,李凡他試驗其實就是要鑑別胸腔積液的性質,如果是陽性,就說明積液是滲出性的,這意味著可能是由感染或者惡性腫瘤造成的,而陰性則表明是漏出液,就與血管滲透壓、淋巴阻塞等有關。”秦解放挺著胸膛,一板一眼的回答。

 清音見蘇小曼和石磊都有點不理解,就主動介紹了秦解放的身份,“這孩子很有悟性,是學西醫的。”

 這種專業名詞一般是隻有熟悉西醫的人才知道,她一箇中醫大夫能想到,石磊忽然覺得或許她是中西醫貫通?進一步想,西醫大學生明她的醫術真的很高明呢?

 或許,自己老同學沒有誇大,這次真的有希望呢……

 清音看了看單子,石磊來了勁頭,連忙又找出拍的片子,“全身上下都檢查了,沒有惡性腫瘤。”

 清音就奇了怪了,莫非是炎症感染?可白細胞也正常,結核桿菌陰性啊。

 “小秦,你覺得還有什麼原因會造成胸膜感染?”

 秦解放撓了撓後腦勺,緊張得要死,他跟了清姐這麼久,這是第一次被她提問,還是當著

病人和家屬的面,哪個實習生不緊張啊!

 清音見他回答不出來,進一步提示道:“看病的時候,需要結合病人的職業、工作經歷、生活環境。”

 秦解放忽然眼睛一亮,“石幹部是選派到基層鍛鍊的年輕幹部,跋山涉水肯定少不了,會不會是感染了某種寄生蟲呢?”

 畢竟,前面二十幾年他都是在機關大院裡長大的城裡孩子,哪裡接觸得到那些東西。

 清音點點頭,看來秦解放是認真看書了的。

 然而,石磊找出來另外幾張單子,幾種臨床常見的寄生蟲感染也是陰性。

 “這就是省醫院也沒辦法的原因,住了那麼久,該想的辦法都想了,就是找不到原因,而這積液卻一天比一天多,小清你看,這片子上說第四肋以下陰影面積擴大,是不是就是……”蘇小曼找出幾張片子,又小聲說,“醫生說保守估計有三千毫升了。”

 “啊?!”

 “三千?!”秦解放沒忍住驚呼出聲。

 三千毫升是啥概念?!清音也差點沒忍住自己表情,一瓶普通礦泉水也就500—550毫升,他這相當於是胸腔裡灌滿了六瓶礦泉水!人的胸腔能有多大?居然能裝得下半箱礦泉水!

 正常情況下,胸腔內是會有一些液體,這樣能起到潤滑呼吸的作用,但那也就是15毫升以內,3000,這都是正常量的二百倍!

 她在教科書上看到的胸腔積液臨床分類,超過一千毫升就是重度了,三千毫升她真的是聞所未聞,更別說親眼見過!

 難怪這麼多西醫專家束手無策,這量太大,他體質又太特殊,真是雪上加霜啊。

 清音按捺住震驚,給秦解放使個眼色,沒接話,只是接過片子,按照時間順序理好,從最早的一張是兩個月前,到現在一共拍了十五張片子,厚厚一沓,肉眼可見的,胸腔積液確實一次比一次多,到最近三次已經達到重型胸水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