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晚夏 作品

第 25 章 編織

 廖文峰:“我沒有騙她,結婚前我就告訴過她,我喜歡男人,永遠不會愛上她。”

 前幾年,廖文峰想方設法離婚。後來,母親的風溼嚴重到無法下床,靠的是名義上的妻子無微不至地照顧。母親在鄉下生活,廖文峰常年不在身邊。考慮到前妻從不打擾他,還能幫他照顧母親,離婚就這麼擱置下來。

 直到他把母親接回陽城,病治好了風溼,廖文峰終於向前妻提出離婚,並支付給她一大筆補償。

 廖文峰說:“我沒虧待她,那些錢夠她富足一輩子。”

 於清溏:“你拿金錢來衡量感情?”

 “清溏,這件事是我不對,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我是真的……”

 “不要說了,您的感情與我無關,我也不想知道。”他們的三觀並不同頻,於清溏實在聽不下去了,“臺長,我已經結婚了,希望彼此尊重,除了工作,不要有額外交集,謝謝。”

 “已婚?”廖文峰的笑聲充滿諷刺,“你以為無名指戴個婚戒,就能騙過所有人?”

 於清溏覺得他無理取鬧,“我真結婚了,那天我先生接我回家,您也看到了。”

 廖文峰:“你以前能編個交往三年的留學博士男朋友騙你媽,現在也能僱個人來假結婚,騙完你媽再騙我。”

 於清溏:“……”

 說法雖然荒唐,但他還真想過。

 於清溏起身,“您信也好不信也罷,除了工作,我們沒什麼好聊的。”

 離開餐廳,於清溏邊找網約車邊後悔,他該開車來的,把廖文峰丟在餐廳,也比自己等網約車強。

 週末市中心的晚高峰,好不容易接單的司機也在四公里之外。不想被廖文峰發現,於清溏特意定位在臨街的窄路。

 沒幾分鐘,於清溏面前停了輛黑色商務車,他的心情像喝了過期牛奶。

 車窗搖下來,廖文峰探出頭:“上來吧,這裡不好打車,我送你。”

 “不用,我先生很快就到。”

 下一秒,白車停在黑車前面,男人伸著腦袋對著他喊,“您好,滴滴打車,是手機尾號9876的乘客嗎?”

 於清溏:“……”

 廖文峰的表情有多耐人尋味,於清溏的臉色就有多難看,牛奶不僅過期,還餿了。

 於清溏誰也沒理,氣呼呼拉開網約車的門。

 可惡!

 飯店離家不遠,堵車也沒用半個小時。

 於清溏打開門,菜飯的香氣撲面而來。

 徐柏樟戴著圍裙,握著湯勺,“這麼快?”

 “沒吃成,做的什麼啊,好香。”於清溏走進廚房,往鍋裡瞧,“你故意的,趁我不在家熬這麼好喝的湯。”

 “就是給你熬的。”徐柏樟關了火,“怕你吃不慣外面的飯。”

 結婚以後,於清溏確實被喂叼了,油膩的山珍海味遠比不上徐柏樟的家常菜。

 於清溏揉揉肚子,“豈止是吃不慣,還餓著呢。”

 徐柏樟:“馬上開飯。”

 於清溏擼起袖子,“我去洗手端碗。”

 手機在玄關櫃嗡嗡響,於清溏看到來電顯示,按了靜音。

 他去拿碗,徐柏樟端菜,手機又響起來。

 徐柏樟:“不接?”

 於清溏:“不用接。”

 打電話的人鍥而不捨,徐柏樟路過,看到了屏幕上的備註,“打這麼多遍,可能有急事。”

 於清溏拿起手機,胳膊搭在邊櫃,背對著徐柏樟接通電話,“喂。”

 電話裡的人說:“還生氣呢?”

 於清溏冷得像冰錐,“有事嗎?”

 徐柏樟解開圍裙,慢條斯理挽下袖口。

 他拿了個橙子,靠在窗邊,一條一條掀開橙子皮。

 於清溏還背對著他接電話,徐柏樟摘下眼鏡,將橙子瓣塞進嘴中。

 電話裡的人說:“到家了?”

 於清溏:“如果沒別的事,我掛了。”

 徐柏樟能聽到電話裡的聲音,他目不轉睛,緩慢靠近,企圖把於清溏的背影刻進血肉裡。

 “清溏,你別對我有那麼大的敵意,我就是對你……”

 “啊嗯.!”

 毫無預兆的,於清溏被人從後拉緊,撞進了胸膛裡。

 徐柏樟的手平著滑進來,腰腹像打包帶一樣束緊。於清溏耳根有水果味的呼吸,像雨天踏進溼漉漉的橙子林。

 “清溏,你怎麼了?”

 “沒、沒事。”於清溏能感覺到,有嘴唇的紋路壓在上面。

 衣領向下展開,像剝橙子皮,舌尖裹了滾燙的蠟液,一層層滾在頸椎的第三根關節,每滾一次,於清溏都要抖一下。

 徐柏樟可以感受到他的頸椎在皮下的痙.攣,垂著腦袋,後頸白得如毒.品。撐在邊櫃的手繃出靜脈,指尖用力是誘人的白,放鬆又變成招搖的紅。

 指向性的聲音,廖文峰懷疑又擔心,“清溏,你到底怎麼了?”

 後頸有牙齒摩擦的觸感,還有徐柏樟要挾的氣音,“告訴他。”

 於清溏舉著電話,跌進徐柏樟懷裡,對那邊的人說:“你覺得呢。”

 對面驚恐,“你、你到家了?”

 於清溏:“是啊…嗯嗯啊!”

 尖銳的痛感筆直地穿進後頸,於清溏能聽到極細微的血液從身體裡流出,是被外界強行吮吸的感覺,如同高壓電流從正極移向負極。

 徐柏樟的舌尖在他後頸打轉,又緩慢遊移到放著聽筒的耳廓邊,從耳尖舔.舐到耳垂,又慢慢回到耳尖。最後在他耳根子底下,癢癢地呼著氣,“弄疼你了?”

 於清溏呼吸不寧,話音軟得像泡了三天三夜,“沒有,還可以。”

 廖文峰還在電話裡驚愕,或者是驚恐懷疑和強烈的不可思議,“你、你先生在旁邊?”

 湯鍋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熱蒸汽虛飄飄的,散得人渾身無力。

 於清溏的舌頭溺在呼吸裡,盡力咬字清晰,“除了他,還能有誰呢?”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要是能修完,就0點更,否則還是上午九點呀麼麼。

 記得按抓發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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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嘴啦!親嘴啦!”

 “二叔和於叔親嘴啦!”

 “於叔叔要親二叔啦!”

 還沒開始的親近被童言無忌打斷,於清溏轉回了頭、抽走了手,握著光禿禿的蒲公英杆,丟也不是、留也不該。

 後悔懊惱,應該坐在草垛另一側。

 徐柏樟異常平靜,像事不關己的路過群眾。彼此各幹各的,誰也不打擾。

 等孩子們都被叫回家吃飯,於清溏回味不甘,他問:“這次也是好意?”

 “不是。”徐柏樟覺得不夠,又添了一句,“單純欠揍。”

 於清溏笑了,決定跟孩子們和解。

 他轉頭,在徐柏樟那兒發現了新奇的東西,對方從草垛上抽了些麥子杆,捏在手裡熟練自如地翻動扭轉。

 這讓他想到路邊編織竹籃的老人,在於清溏眼裡,這些都是難得的非物質文化遺產。

 於清溏就這麼撐著下巴,看他編,規則的麥稈先折成不規則形態,最後變出只兔子。

 沒多久,徐柏樟又變出了只蝴蝶,翅膀上有條狀脈絡,好像給一陣風就會飛。

 於清溏左手拿兔子,右手捏蝴蝶,“太厲害了吧,這要是支個馬紮坐小學門口,一下午至少賺兩百塊。”

 “也不是不行。”徐柏樟捻動麥稈,像搓麻繩,“但可能有點浪費。”

 讓醫學院博士去校門口坐小馬紮編小動物,於清溏把自己逗笑了。

 既然這樣,那就留給自己享用好了。於清溏問:“你還會編什麼?”

 “只要你說。”

 “徐醫生有點驕傲了。”於清溏掃視了一大圈,又感覺整個世界都能折進他手心,好像這局要輸。

 他低頭,看到兩個人金燦燦的對戒,又滑到了空蕩蕩的手腕,“那就編個我喜歡的手鐲好了。”

 徐柏樟:“確定這麼容易?”

 “先別這麼自信,我說了,是我喜歡的手鐲,如果我不喜歡,算你輸。”

 “給我十分鐘。”徐柏樟撣了撣身上的碎草杆,三兩步走遠。

 太陽曬得正烈,徐柏樟的影子在麥稈中穿梭,融進金黃色光暈裡。

 等他再回來的時候,手裡抓了一大把新鮮草杆,還有一捧五顏六色的花。

 徐柏樟把草杆劈成需要的寬度,再將毛躁邊緣磨平,像是製作嬰兒玩具。他又把不同顏色花瓣碾碎,將花汁分別塗抹在不同杆子上。

 太陽照射下,曬乾的草杆呈現出不同的顏色,總體為暗調,有復古質感。

 前期準備完畢,編織是最快的一步,不同的顏色草杆疊加交織,很快聚成長條形狀,最後彎成圓,七彩搭配,像雨後彩虹。

 他原本只想要一隻手鐲,徐柏樟好像給了他整個花園。

 徐柏樟把成品遞過來,“試試?”

 於清溏把手鐲套進來,明明沒量過,卻是量身定做的尺寸。

 “喜歡嗎?”徐柏樟期待他誇獎的樣子,像幼兒園大班的小朋友。

 於清溏輕輕握住手環,光滑的麥稈內緣圍著手腕轉,轉得上癮,捨不得停。

 “本不喜歡了,好騙你再給我編一個。”

 徐柏樟又抽了根麥子杆,“喜歡也給你編。”

 “不,就要一個。”於清溏從他手裡抽走麥稈,“獨一無二才是最好的。”

 於清溏把手腕收進袖口,吹開蝴蝶的翅膀,“這門手藝是自學的嗎?”

 認真編織的徐柏樟就是世界的中心,他沉浸在這裡,在做一件非常熱愛的事情。

 “我媽教我的。”徐柏樟捏著草杆,細細地捻,“她手很巧,什麼都會編。”

 “她還在世的時候,每天下午,帶我坐在院子角落的陰涼裡,不一會兒就能編出個動物園,第二天早上領著我去集市上賣,五毛錢一個,很快能賣光。”

 於清溏說:“咱媽好厲害。”

 徐柏樟望著遠處,“特別厲害。”

 徐柏樟談起媽媽的時候,眼睛裡有星星,憧憬的樣子,是思念母親的孩童。

 記得徐柏樟提過,媽媽在他八歲那年離世的。

 於清溏握住袖口,在猶豫之間,還是想更瞭解他,“那,媽她是怎麼……”

 “自殺。”

 那個瞬間,於清溏從他眼神裡察覺出了恨意。前一秒還是個有星星的孩子,下一秒就被拉入了地獄。

 於清溏靠過來,讓蝴蝶從他眼前飛過去,“柏樟。”

 眼底猩紅消散,徐柏樟恢復過來,“嗯,我在。”

 不想再聊這個,於清溏隨便換了個話題,“你手這麼巧,如果當外科醫生,一定也很厲害。”

 徐柏樟僵了一瞬,平靜的像室溫下的水,“中醫也不錯。”

 “當然了。”於清溏撥弄兔子耳朵,“只要是你,怎麼都不錯。”

 徐柏樟起身,“走吧,回去了。”

 “急什麼。”於清溏還坐在乾草鋪厚的麥地裡,把蒲公英杆一根根塞進草垛的縫隙。

 插完蒲公英杆,於清溏輕輕按住腿,眼神中帶著三分誘媚,剩下的七分都在聲音裡,“有點酸,起不來。”

 徐柏樟轉回身,抽走了草垛裡的蒲公英。

 於清溏的手腕給風吹得涼嗖嗖,腕關節有男人手掌的形狀按在上面。他轉一下,骨頭在動,肉皮含在掌心裡。

 徐柏樟走在身邊,嘴裡叼著青綠色的莖杆,花托的那端在風裡一晃一晃。

 側過頭看,他好像在笑,又好像沒有。花莖把嘴抿成一條直線,用來偽裝心潮澎湃。

 他們都不小了,卻幼稚得像兩個情竇初開的小孩。還要左顧右盼,擔心哪個小頑皮沒回家吃飯,呼扇著翅膀,張牙舞爪滿村亂傳。

 *

 來得時候大包小包,走得時候又堆成了小山,有種返鄉進城的感覺。

 都是相親們準備的特產,三嬸家的臘腸、四叔家的燻肉、王伯的瓦罐鹹菜等等數不完。

 好在家裡有空閒行李箱,他們裝了兩大箱,塞得滿滿當當。

 特產收拾得差不多了,於清溏上樓收攏衣服。只住了一晚,其他東西也不多,就是擺在床頭的那一大盒安.全.套有點礙眼。

 像燙手的山芋,猶豫了一會兒,於清溏把它留在了這裡。

 回程路上,於清溏只開了半個多小時的車,剩下的都是徐柏樟開。

 車停在家門口,徐柏樟慢慢按掉於清溏的安全帶,見人睡得香,他沒忍心叫起來。

 熟睡的人呼吸輕微起伏,腕上還戴著那枚手環,腿間擺著編織物。

 徐柏樟小心捏開指尖,牽手的時候就摸到了,這裡有他咬破後生成的痂,很小一塊,不規則形狀。

 徐柏樟偷偷地捻,生怕被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