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晚夏 作品

第 52 章 經歷

 你閃閃發亮,那麼美好。

 天生就長在陽光下,不該被黑色的故事沾染。

 “我沒事。”於清溏擠進他懷裡,“我只是好心疼,心疼你、心疼離世的媽媽。”

 徐柏樟親吻他的淚水,永遠捨不得他難過。

 於清溏:“他該死,他不配活著!”

 徐柏樟冷笑,“他已經死了。”

 於清溏突然清醒,心口脹疼,“柏樟,你、你不會,他的死不會你……”

 “別怕,他用不著我,是自己咎由自取。”

 徐柏樟十四歲那年,父親的遺體在高速公路上被發現。

 寒冬臘月,他躺在路邊,凍成了冰塊,氣都沒了還握著酒瓶。通過監控錄像發現,當晚凌晨,爛醉如泥的他走到高速公路,自己鑽進大車下面。

 家人離世,更多是慶幸,這也許是最好的結果。

 於清溏摸到徐柏樟胸口的疤,“這裡呢,也和他有關?”

 徐柏樟默認。

 於清溏想起那個扭曲的刀口,凹凸不平的縫合線,“是他弄的?”

 “不、是我自己。”

 那年徐柏樟十二歲,小學畢業,父親撕了他的戶口頁和錄取通知書,禁止他讀初中,逼他出去掙錢。

 那個時候,讀書是擺脫困境的唯一方式,徐柏樟想考出去,想離開父親,想有自己的生活。

 他不甘心,激烈反抗,換來了暴力毒打。那天,徐柏樟舔著自己的傷口,第一次有了輕生的想法。

 他握著那把自殘無數次的小鐮刀,聽著自己的心跳,想起了媽媽。

 媽媽自殺,何嘗不是解脫。

 如果一刀捅進這裡,心臟停止跳動,他再也不會被打,也不必經受痛苦。

 “我握住刀柄,對著胸口,劃了下去。”

 於清溏抓住他心口的衣料,急得想錘,又捨不得,“你怎麼會這麼傻。”

 徐柏樟:“當感受到錐心的疼痛,看到鮮血直流的時候,我也是這樣的想法。”

 為什麼會這麼傻,為什麼把別人的錯加在自己身上,我不該死,我也不能死。

 在旁人眼裡,血液是疼痛、是恐懼、是殘忍的代名詞。在徐柏樟的心中,血液是讓家裡安靜、讓自己不被毆打的僅有途徑。

 血是他的救命稻草,是清醒鎮定的靈丹妙藥。

 他忍受疼痛,用力按住傷口,想起在村口書店翻到的醫學書籍,上面講過傷口的縫合和處理方法。

 家裡沒有縫合針線,他就把普通縫衣針穿上棉線,用明火高溫消毒,給自己縫傷口。

 現在回想起來,他也不敢相信,當年只有十二歲的他,是怎麼在完全沒打麻藥的情況,一針一針穿過皮肉,把那道三釐米的刀傷縫上的。

 家裡沒有消炎藥,他在中醫書裡看到過有消炎功能的草藥,就長在院子旁。徐柏樟把草藥碾碎敷在傷口上,按照書上的方法,一週後拆線。

 傷口癒合,傷疤卻永在。

 從那時候起,徐柏樟便沉迷上了醫學,他廢寢忘食、拼命努力,想用自己的手挽救更多人的命。

 後來,他如願考上醫科大學,出國讀博,進入省醫院心臟外科,一切都那麼順利。

 唯二的差錯,是那份精神鑑定書,還有三年前的手術。

 “柏樟,手術不怪你,你沒有錯。”

 “可他拿到了我的心理異常鑑定。”徐柏樟蜷身體,“我是個瘋子。”

 不管怎麼證明手術他沒有問題,都無法開脫他心理異常的問題。

 於清溏很討厭這種說法,“你不是瘋子,你只是病了,人活這一輩子,誰能保證不生病?”

 徐柏樟:“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我沒有失望,你在我眼裡獨一無二。”於清溏抱緊他,“柏樟,你就是你,不需要在乎旁人的看法。”

 “我不在乎。”

 從淤泥裡爬出來的人,早就體會過黑暗和骯髒,沒有什麼能壓倒他。

 如果他會因此難過,早在媽媽自殺那年、被爸爸逼迫那年、鑑定為精神疾病,取消參賽資格,甚至不建議學醫那年,就已經想不開了。

 於清溏:“既然這樣,就別把流言蜚語放心上。”

 “我從沒放過心上,也不在乎流言蜚語。”徐柏樟睜開眼,瞳孔裡只有他的影子,“我在乎的,只有你。”

 在乎聽到這些的你會怎麼想,

 在乎你眼裡的我,是什麼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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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清溏的手被反向握住,掌紋彷彿嵌進他骨頭裡。

 大約等了幾分鐘,才聽到徐柏樟說:“三年前,我給一個患者做過心臟瓣膜方面的手術,她沒能挺過去。”

 於清溏試探性問:“出現意外了?”

 手術有風險,特別是大型外科手術。很多醫鬧都源於意外事故,或是家屬對治療結果不滿。

 徐柏樟:“手術很成功。”

 於清溏能感受到徐柏樟的緊張,“後來呢,發生了什麼?”

 這類超高難度的手術,術後恢復同樣存在風險。按照院方的安排,患者送進icu,連住了十四天。病情逐漸轉好,家屬要求轉回普通病房。

 患者並未完全脫離危險,徐柏樟建議再住一個星期,家屬並不領情,認為院方吸血坑錢,一天幾千塊的住院費,對普通家庭並非小數。

 患者轉入普通病房的第三十六個小時,最不希望的事還是發生了,患者出現嚴重心率衰竭,因搶救無效而亡。

 最不講理的那類患者家屬,因人財兩空、心有不甘,便把氣都撒在醫院和醫生身上,絲毫不考慮造成結果的主要原因。

 “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該因為他而放棄心臟外……”於清溏握住他的手,“柏樟,你還好嗎?”

 徐柏樟臉色蒼白,顯然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可此時的他,已經不適合當分享者。

 “柏樟,我好累。”於清溏去摸他的臉,想幫他暖熱蒼白,“不聊了,咱們睡覺吧。”

 “好。”徐柏樟恢復溫柔,幫他擦乾淨身體,帶回臥室。

 加寬的雙人床,彼此擠在同一側。

 徐柏樟抱得很緊,好像鬆開一點,人就會從他身邊離開,像青煙一樣飄走。

 於清溏一夜未眠,一大早便趕去臺裡,試著搜尋當年的新聞報道。

 柳思妍也不放心,風風火火過來,反鎖上辦公室的門,“你問的怎麼樣了?”

 於清溏翻找資料庫,“是三年前的手術,具體細節不清楚。”

 柳思妍窩火,“這麼大的事,你就問這麼點,鎮定過頭了吧。”

 “他狀態不好,就沒再問。”於清溏不想在他傷口上撒鹽。

 柳思妍揉亂頭髮,“清溏,如果,我是說如果,真的是他的問題,你打算怎麼辦?”

 “沒有如果,不是他的責任。”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也不能盲目信任。”柳思妍說:“他不會無緣無故轉到中醫科吧?”

 “思妍,假設你在法制欄目出現重大失誤,你覺得臺裡會允許你調到生活欄目,事情就此了結?”

 柳思妍冷靜細想,“也對。”

 治病救人比辦欄目嚴重多了。

 這麼大的綜合醫院,處處是監督媒介,他們不可能、也不敢包庇一個醫生。

 柳思妍:“現在怎麼辦?郵件內容挺瘋的,事情過去了三年還要鬧,就算咱們壓下來,估計也不會善罷甘休。”

 這也是於清溏顧慮的點。就昨天的狀況來看,這件事是徐柏樟的傷疤,強行問可能會傷到他。

 於清溏搜索臺裡的新聞庫,卻一無所獲。他掏出手機,在梁頌晟和鍾嚴的號碼之間徘徊。

 “清溏,別查了,出事了!”

 “怎麼了?”

 柳思妍遞來手機,“剛拍的。”

 是一條視頻錄像,拍攝地點在省醫院門口。周圍紛亂嘈雜,夾雜著哭喪的背景音。十幾個人身穿喪服,頭裹白布,拉著白底黑字的橫幅。

 【殺人兇手徐柏樟,還我老婆的命!】

 【省醫院傷天害理,僱傭精神病當醫生,活活害死我老婆。】

 【吃人血的精神病!滾出醫院!】

 於清溏胸口彷彿插了鋼針,血緩慢往外冒。

 “還有。”柳思妍劃開下一張圖片,“那幫王八蛋把這個印成宣傳單,在醫院門口到處發放。”

 上面印有徐柏樟的姓名和照片,還有一份精神類的疾病診斷單。

 似乎是份醫學方面的賽前體檢單,上面顯示,徐柏樟有嚴重的心理缺陷,且有嗜血傾向,故取消其參賽資格。

 表單後面還有特別備註:建議慎重考慮其後續的從醫資格。

 於清溏不清楚,出具這份表單的是何種機構,但這樣的結論,等於扼殺了熱愛醫學者的夢。

 於清溏捏緊手機,把證據發給自己。

 柳思妍拍拍他,“清溏,你放心,咱們自己人,新聞不會胡亂報道,警方也過去了。”

 “嗯,我沒事。”於清溏不在乎其他,他只是擔心徐柏樟,“你幫我請個假,我得找一趟他。”

 “去吧,隨時電話聯繫。”

 於清溏往車庫趕,掏手機給徐柏樟打電話,他今天出診,這個時候應該在醫院。

 電話無人接,他試著聯繫梁頌晟,仍然打不通,最後鍾嚴接了電話。

 “老梁把他送回去的,親自看他上的樓,現在應該在家。”

 “謝謝你,鍾醫生。”

 “不用跟我客氣,你多陪陪他,有事隨時打電話,二十四小時。”

 於清溏推開家門,西裝丟在地上,鞋子隨意亂脫,完全不像往日的徐柏樟。

 於清溏找了一圈,最後在次臥發現了人。自從搬到主臥,他再也沒來這裡睡過。

 臥室拉緊遮光窗簾,明媚的上午,房間陰森森的。

 徐柏樟埋進被子裡,像個厭惡陽光,只在夜間出行的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