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車





她輕而易舉地找到洛林的車子,輕而易舉地拉開車門——




又旋風般地關上。




“對不起,”艾薇誠摯地在車外道歉,“老師,我不知道您在換衣服。”




裡面沒有動靜,許久後,更換了一身新軍裝的洛林打開門。




他還是沒什麼表情。




艾薇彌補:“剛剛我什麼都沒看到。”




——只是稍微看到洛林的一點點胸膛,很乾淨,他皮膚很白,意外地做了體毛管理,還有一點點淡淡的、幾不可查的小粉點。




新婚之夜醉酒後模糊的記憶若有似無地落在艾薇腦海中,她不禁想,難道軍隊會要求他們每個人都做體毛管理嗎?




洛林看她。




在這樣的目光下,艾薇很難繼續撒謊。




她承認,這個嚴肅的老師讓她感覺自己無所遁形,就像她才是那個被看光的。




“我只看到一點點,”艾薇說,“對不起,老師。”




“沒事,”洛林沉沉,“以你我的關係,私下看到也沒什麼。”




艾薇發自內心地感激:“您真慷慨。”




——表面嚴肅的老師,私下裡,絲毫不介意裸體被自己的學生看到。




這是多麼奇妙的反差啊,她想。




洛林皺眉:“這是什麼奇怪的形容詞?”




“我大學期間修習過一段時間關於古代人網絡語言的應用,”艾薇解釋,“在某個階段,他們會將那些熱心腸、免費分享身材給其他人看的男士稱為’慷慨的男菩薩’。”




洛林說:“在兩性關係上,你的知識真是淵博。”




邊說,邊將裝滿清水的軍用水壺遞給她。




艾薇接過水壺,打開蓋子,喝了一口:“謝謝,老師,您看起來似乎還想繼續誇我。”




洛林聲音毫無波瀾:“不了,剛才只是客氣的說辭。”




艾薇:“……”




洛林所在的車並不比物資儲備車寬敞多少,很顯然,他不是那種享受特權的人,並沒有因為職位高而給自己搞一輛更舒適的車。




和其他隊員一樣,他也在吃配給的食物和水,沒有濫用職權去享受。




只是他真的太過沉悶,幾乎不會和她講話,甚至大部分時間並不在車上,他需要去另一個車上開會,解答一些隊員的疑惑。




他是老師,也是目前整個iris最高級別的顧問——或者說,隱形領導者。




休息前,艾薇咀嚼著能快速清理口腔的小顆粒,看終於歸來的洛林又吃下一顆藥。




她好奇:“你在吃什麼?”




上車後,她注意到,洛林已經吃下兩顆了。




洛林說:“抑制五感的一些新藥物。”




艾薇吃驚:“為什麼您要抑制五感?是在為平時對學生過度嚴格而良心不安?——您是嫌棄自己五感過於敏銳?這是天生的嗎?還是說可以後天鍛鍊?我很好奇,而且我非常非常想要擁有敏銳的……”




洛林數了數,她一口氣問了三十二個問題。




艾薇還在求知若渴地看著他。




洛林一筆帶過:“戰爭創傷後遺症。”




艾薇閉上了嘴巴。




她知道這七個字意味著什麼。




許多和人工智能長期作戰的軍人,最後都住進了心理療養院。




那裡有護工照顧著他們,防止他們自殺。




洛林在調節他那邊椅子,躺上去,調到一個可以舒適入睡的弧度。




“對不起,老師,我不該這樣問您,”艾薇道歉,“如果我現在講些輕鬆的事,您會好些嗎?”




洛林說:“或許吧。”




他閉上眼睛。




艾薇說:“但我一下子不知道要說什麼。”




“可以講講你的生活,”洛林說,“或許能枯燥到讓我立刻入睡。”




“好主意,”艾薇想了想,“那我給您講講我初戀好不好?因為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時間最輕鬆。他是個很好很優秀的醫生——”




“艾薇,”洛林平穩地說,“我忽然很想睡覺,請你立刻安靜,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