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兒女俱亡的母親 6

她也不喜歡羅彩蝶，這個女人，對誰都溫柔大度，誰擱她面前也自慚形穢，那些男人也是，好像天底下就她一個好女人一樣。

羅彩蝶沒有跑，兩刻鐘後，她才慢慢的走了進來，進門後，她擦了一把額頭的汗，餘光注意到院子裡孫翠竹的神情，見他不管不問，也沒有像以前一樣拿帕子過來給她擦汗，微微嘆息了一聲。

“你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他問。

對著何氏，羅彩蝶還能胡謅一下為自己爭取時間，她沒想到這個鄉下婦人也這麼精明。

對著孫翠竹，她眼淚立即就流了下來：“我回來的路上，那天趕夜路……被……”接下來的話，她沒哭，只捂著臉啜泣，單薄的身子不停的顫抖，“你是個好人，我從未遇上是我這麼好的人，好到哪怕……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也想著嫁給你……”

孫翠竹面色難看，但是眼中已經有了憐惜之意。何氏見了，只覺得堵心，這個女人真的特別會狡辯，什麼被人糟蹋，什麼不想放棄，通通都是放屁！

她一個字都不信，但是兒子似乎是信了。

羅彩蝶哭了很久，捂著臉轉身：“我騙了你，看來你也不想要我了，我這就回家去，願君往後平安順遂，遇上一個溫柔賢惠的妻子，兒孫滿堂。”說到最後，滿是哭音。

她抬步就走。

就在即將出門時，孫翠竹出聲：“別走！那些不是你的錯，我不怪你！”

“滾！”何氏瞪著兒子：“真是滿嘴謊話，她說你就信？剛剛她還和我說這個孩子是你的，成親之前你們就……你個蠢貨！你要是留下她，就跟著她一起滾！老孃不養這種被女人愚弄的蠢貨！”

何氏暴怒，吼出的話一點不客氣。

院子裡一片安靜，孫綠苗站在角落裡不敢吭聲，孫父負手站在屋簷下，看也不往這邊看，很明顯，他是贊同妻子的話的。

孫翠竹把家人的神情看在眼中，有些手足無措，他想留下彩蝶，但是沒想和家人鬧成這樣。

羅彩蝶沒有回頭，抬手開門，顫聲道：“翠竹，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我回來之前，做夢都沒有想到會遇上這樣的事，是我運氣不好，算我們有緣無份，只希望來世……”她哽咽了一下，又抬手擦擦眼睛，身子微微顫抖，背影淒涼。

孫翠竹衝動之下，扶著她的肩，安慰道：“別走！明天我就去鎮上買一副落胎藥，以後我們會有自己的孩子。”

羅彩蝶微微搖頭：“孩子無辜。”她哭得厲害，“我不想你和母親鬧翻。”

聞言，孫翠竹一把將她擁入懷中：“往後我都依你，你跟我說我們成親那晚你嚇壞了，不想圓房，我還覺得疑惑，我真沒想到你碰上過這個事……以後我不碰你就是了。”

聽了這話，何氏眼前一黑，合著成親了一個月，兩人根本沒有圓房？

至於成親那晚，兒子喝得醉醺醺的，能不能成事且兩說，從那個女人在外面時謊話連篇，她毫不懷疑，兒子到現在還沒能和她真正親密過。

並且，兒子往後還要和她在一起，她還能借著這個一直不和兒子圓房。

何氏氣得狠了，眼前直冒金星，她扶著牆，破口大罵：“既然你不想跟男人睡，你嫁人做什麼？老孃娶兒媳婦是來抱孫子的，又不是請個祖宗！”

她緩了一下，看向兒子：“翠竹，這個女人不安好心，你聽孃的，讓她走，等這風聲過了，娘一定再幫你挑一個好的，至少腹中沒有野種。”

孫翠竹回頭去看氣得胸口起伏的親孃，想要開口解釋，但手中纖細的小手驟然把他的手握得很緊，彷彿他很重要，不可或缺一般。

“娘，既然我已經娶了她，就要包容她的過去。”孫翠竹一臉嚴肅：“往後我一定讓你抱上孫子！”

兒子這樣嚴肅，何氏的心裡愈發的堵了，“還是那句話，想要我留下她，這輩子都不可能！你要是捨不得，就跟她一起滾！只要你一日和她在一起，我就一日不認你這個兒子！”

羅彩蝶低著頭道：“翠竹哥，你對我的心意我知道了，我不想你為難，我自己走。”

她說走就走，抬手就開門，孫翠竹哪裡肯，上前一把抓住她：“彩蝶，我和你一起！”

不提看到兒子這樣何氏有多生氣，羅彩蝶是真的想自己走。

“你再跟上來，我要生氣！”丟下一句話，她飛快的跑了，孫翠竹站在門口，看著她跑的方向，久久沒有動彈。

似乎他的心也跟著她走了。

何氏氣得不輕，不過，只要那個女人肯離開，無論兒子對她的感情有多深，日子一久，淡忘過後，自然能再娶。反正讓她留下這個滿口謊言且還有個父不詳的孩子，這輩子都不可能！

孫家發生的事情，當日午後楊桃就過來告訴了顧瑾。

她也沒想到何氏如此精明，相較之下，胡月娥就差得遠了，不止沒有發現兒子兒媳沒有圓房，得知兒媳有孕後，她還高興了好久。

當然了，孩子出生的時候她有所懷疑，但是很快，女兒橫死，讓她顧不上這個了。

楊桃是在管家的堂屋說的，話說完，期待的看著她。

送走了楊桃，內室的管青山才出來，後面涼快，他本來是要睡午覺，後來被吵醒，楊桃說的話，他全聽到了。

“我就說那女人不好，沒讓你娶是對的。”顧瑾一臉慶幸，“要是真的把她娶進門，要麼趕她出去，要麼就忍下她腹中孩子，把她趕出去你莫名其妙就成了二婚，忍下孩子……反正你娘忍不了！”

顧瑾自己倒是能接受，不過，得是坦誠的，明明白白的，而不是這樣的算計。

管青山沒有注意她那句“你娘”的怪異處，只苦笑著。

“我可告訴你，要是她再來找你，你給我離她遠一點！”顧瑾一本正經的囑咐道：“你別覺得她可憐，府城到上陽村一路上都是大道，也沒有聽過有賊人，她口中的被人糟蹋，我一個字都不信！我比較傾向於她是有了姘頭又不能在一起，有孕之後回來找你們這些單蠢的年輕人做孩子爹！”

“人心叵測，別覺得這世上都是好人！”

這番話無比嚴厲，一開始還苦笑的管青山立即正經的答道：“娘，您放心！”

第二天，整個上陽村都在傳，孫家不要剛娶進門的兒媳婦了，別的倒沒有多說。

不過，眾人也不是傻瓜，頭天才說孫家兒媳婦有了身孕，隔了一天就說不要這個兒媳婦了，就這，羅家居然沒有找孫家的麻煩，就這麼原諒了。想也知道大概的問題出在羅彩蝶身上，確切的說是出在她腹中的胎兒身上，算一算，她回來的日子，興許這孩子是在她在府城有的。

眾人私底下紛紛猜測，不過一天後，孫翠竹就放出話，孩子是他的。兩人之所以會分開，不是孩子的問題，而是因為羅彩蝶不會幹活。

別人信了多少顧瑾不知道，不過，羅彩蝶能讓孫翠竹心甘情願認下此事，可見其手段。

午後，母女二人在地裡拔草，管青玉憤然道：“我果然不如她，我和翠竹暗中來往三個月，他都不肯上門提親，現在才和彩蝶認識三個月不到，居然就願意做她孩子的爹。”當下的人，不至於把未婚先孕的女人沉塘，但是蔑視一定有，不是誰都可以接受這樣的女人的。

“別想了。”顧瑾失笑：“晚上吃肉。”

吃肉還是挺高興的，管青玉笑了笑：“我不是放不下他，就是覺得不甘心，難道男人只看臉？”

顧瑾發現，這一回她最大的難處，是揪著兩個孩子讓他們不再鑽牛角尖，和不再走錯路。當即笑道：“這世上男人多了，孫翠竹代表不了別人，他喜歡看臉，只能證明他膚淺。但是也有喜歡內在的人在，咱們慢慢挑，肯定能挑到一個好的。”

說起這個，管青玉臉紅了：“我不著急，你還是著急大哥吧。”

管青山已經十八，確實該著急一下。

於是，顧瑾找人相看，上陽村的規矩，未婚男女之間相看，由媒人帶著女方和女方的長輩一起到男方家中，不止是看人，也是看看房子和家中的長輩。

最先來的，是二嬸陳氏帶來的孃家侄女，今年十六，長相清秀，周身打扮利落，和陳氏一樣，說話爽利，見人先笑。

這樣活潑的姑娘，顧瑾挺喜歡的，管青山也沒有不樂意，但也沒有特別喜歡，感覺上就差點。

其實陳氏挺想促成這樁婚事的，侄女是親的，侄子也是親的。侄子雖然沒有爹，但有二十兩啊，這銀子在她家放了二十年，說不眼饞是假的，但婆婆和男人都不許動那銀子，她再眼饞也是多餘，自己拿不到，給侄女也是好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她想的好，可是小姑娘不願意，私底下找了顧瑾，低聲道：“大娘，青山哥很好……但是我有心上人，我們倆好了半年，他過幾天就上門提親……我就不可以來，可是我娘和姑姑非要我來，我拒絕也沒有用，您能拒絕我嗎？”

小姑娘滿臉都是笑，提及心上人時一臉羞意，坦蕩蕩的，顧瑾挺喜歡這樣的人，當下就應了：“好。”

陳氏被拒絕，倒也沒有生氣，來之前她就覺得不可能成。

雖然這嫂子看起來溫和，但是主意很大，是個倔強的。要不然，也不會在這麼多人的勸說下還能忍住不改嫁。

沒兩天，那小姑娘就定親了，還特意帶著謝禮悄悄來謝過顧瑾。

顧瑾捏著兩個梨子哭笑不得，看著小姑娘跑遠，那邊路口還等著個皮膚黝黑的年輕人，兩人頗為親密，說笑著走遠了。

“娘，梨子能給我一個嗎？”

管青山出現在旁邊，顧瑾假意斥道：“就知道吃！”

管青山：“……您拿我婚事換的，本來就該給我吃！”

顧瑾：“看把你能耐的，人家都不樂意嫁給你，你還樂？”

管青山樂呵呵的，不以為意，拿著梨子跑了。

沒給彩蝶影響，挺好的。

又是趕集日，母子三人又去鎮上，馬上去就要秋收，他們得準備好秋收要的物什，最近鎮上賣的最多的也是這些東西。

逛街的期間，還看到了孫翠竹護著羅彩蝶也在街上閒逛。

乍一看，像是羅彩蝶回孃家小住，至於孫家說的不要這個兒媳婦是氣話，倒是像負氣之下說的。

不知道何氏怎麼想，反正外人看來，兩人成過親，羅彩蝶腹中還有孫家的孩子，兩人還有來往，肯定有和好的那天。

擦身而過，顧瑾招呼都沒打，兄妹倆人也假裝沒看見，其實這幾人之間關係挺複雜的，還是離遠一些好。

三人又去了酒樓，剛坐下不久，就看到一個二十歲左右一身銀白綢衫的年輕男子帶著隨從而來，腰間墜著玉佩，手中摺扇上也掛了一小枚墜子，從上到下就倆字，富貴！

那隨從頗傲氣，也張揚，“把你們鋪子裡最拿手的菜送上來，要是吃得好了，我們主子有賞。”

那年輕人並沒有上樓的意思，在靠近顧瑾三人的隔壁桌子坐了，沒多久，夥計笑吟吟的送上了飯菜，被隨處不耐煩的揮退。

隨從親自擺了飯菜，諂媚道：“主子先吃，找人的事不急，上陽村就在這裡，小人去問一下，大概就能找到了。”

“這許久不見，姑娘該想您了。”隨從笑容猥瑣。

“去！”那年輕人拿扇子拍了一下他的臉，“別胡說，鄉下地方，女子的名聲比天大，別毀了彩蝶的名聲。”

聽到這句，邊上的管青山僵硬了一下，惹得顧瑾瞪了他一眼。

管青玉悄悄抬眼瞅了下，又忙低下頭吃飯，接下來，母子三人沒有剛才歡樂的氣氛了，只沉默的吃飯。

那邊兩人也看到了他們，那隨從眼神在母子三人身上的布衣上一掃，低聲道：“這鎮上就是不如府城，酒樓太跌份了，什麼人都能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