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昀 作品

第 66 章 爭著表現

 是時候給這位皇四子殿下正名了。

 不過,這其中最關鍵的一環,便是尋到徐雲棲的外祖父章老爺子。

 “我會暗中遣人盯著十二王府一舉一動。”裴沐珩道。

 荀允和頷首,“打蛇打七寸,蘇子言那邊我去試探。”

 兩位立在大晉朝廷最頂峰的男人,三言兩語來回斟酌,已然制定了一連串的計劃,而這個空檔,徐雲棲突然插了一句話,

 “我認為,還得著人看住柳太醫的墓地。”

 這話一落,裴沐珩和荀允和均吃了一驚,

 “雲棲是什麼意思?”

 徐雲棲沉吟道,“如果柳太醫死因並非是心肌梗塞,他的屍身上該留下痕跡。他葬在何處?”

 這一點裴沐珩這幾日已遣人查了,他回道,

 “燕山西側的陪政園。”

 “最開始柳家將他的靈柩停在京郊佛門寺,公主去世,柳家驚慌萬分,便扶靈柩回了西州,兩年後皇帝回過神來,念著過去柳太醫之功,下旨將他靈柩遷入燕山西側的陪政園。”

 陪葬帝陵一直是功臣的榮耀,陪政園在帝陵腳下一片山坡,專給一些不大不小的功勳官員入葬。

 荀允和看著女兒,“三十年了,恐怕只剩一截白骨,還能查出死因麼?”

 徐雲棲也沒有把握,眼神卻無比堅定,“有備無患。”

 術業有專攻,徐雲棲在醫術上的造詣,裴沐珩與荀允和均不懷疑,二人無話可說,隨後尷尬的一幕發生了。

 “這件事我來辦。”裴沐珩與荀允和異口同聲,

 很顯然,荀允和想在女兒面前表現表現,裴沐珩亦然。

 只是一說完,席間氣氛有些微妙。

 徐雲棲掃了二人一眼,抿唇漠然。

 裴沐珩沒讓尷尬持續太久,忙道,“多年前,我在浮水巷培育了一批死士,各個身懷絕技,這件事我來辦更合適。”

 裴沐珩立志奪嫡不是一日兩日,狡兔三窟不知留有多少後手,荀允和不然,他從不參與朝爭,是位霽月風光的君子,暗地裡那些三教九流的勾當不是他的長處。

 事情大體議妥,荀允和也不宜久留,打算離開時,突然想起了一事,與裴沐珩道,

 “對了,陛下讓你明日去一趟奉天殿,戶部的事他老人家打算暫時交到你手中”話未說完,他突然皺著眉問,

 “你弄冰塊作甚?”

 管家將此事稟報給他時,荀允和很好奇,所謂告病在家不過是託辭,此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以為裴沐珩只是嘴上說說而已,不料裴沐珩從荀府搬去一些冰塊把自己給整病了,這不奇怪麼?

 荀允和並不知這句話在徐雲棲心裡掀起了千層浪。

 陛下既然開口讓裴沐珩去奉天殿,也就意味著不是朝局逼得裴沐珩裝病,那麼他把自己整出一身病是何緣故?

 那個被壓下的念頭就這麼堂而皇之從腦海冒出來。

 徐雲棲滿臉愕然,心底更是打碎了五味瓶般不知滋味,有對裴沐珩糟蹋身子的惱怒,更有面對這份昭然心思的無奈。

 他這人怎麼能這樣啊?

 裴沐珩倒是四平八穩地笑了笑,

 “沒什麼大事。”

 正愁不知如何捅破這層窗戶紙,給徐雲棲會心一擊,結果岳父幫了忙。

 荀允和畢竟不是一般人,瞧一眼女兒微惱的面色,很快領悟過來,這個裴沐珩.荀允和第一念頭是生氣的,責怪裴沐珩使小伎倆對付女兒,只是轉念一想,他也是過明他對女兒的在意麼,荀允和心情頓時就複雜了。

 再聯想前段時日他著了風寒,皇帝藉機讓女兒給他看診一事,荀允和突然沒有什麼立場來責備裴沐珩。

 苦肉計雖俗套,卻是屢試不爽。

 屋子裡詭異地安靜了一瞬,荀允和撫了撫額,最後開口,“清予,我有話想單獨跟雲棲說。”

 裴沐珩很識趣地起身,打算出去。

 這時徐雲棲突然叫住他,“等等。”

 裴沐珩頓步回望她,“怎麼了?”

 徐雲棲深深看了他一會兒,杏眼微微眯緊,逐字逐句道,“你身子尚未痊癒,外頭風大,不能出去。”吐字明顯比往日重

,裴沐珩已有了不妙的預感。

 不等裴沐珩反應,徐雲棲這邊很快起身,與荀允和道,“您跟我來吧。”

 父女倆一前一後離開了書房。

 裴沐珩立在窗下,看著父女倆背影頗有些哭笑不得。

 徐雲棲領著荀允和來到清暉園東面銜石抱玉的明玉堂,此地是徐雲棲素來待客之地,明玉堂兩側均有廂房,如今被裝扮成了暖閣。

 進去時,陳嬤嬤已備好熱茶炭盆。

 徐雲棲先請荀允和在主位上落座,隨後立在一旁。

 這是把他當長輩對待的姿勢。

 荀允和當然高興,只是也不敢高興地太明顯,他指了指對面,“雲棲坐吧。”

 徐雲棲挨著錦杌坐了下來。

 炭盆擱在荀允和腳下,他下意識地將之往徐雲棲跟前一推,對著女兒,細緻溫和已是他的本能。

 徐雲棲目光落在他衣襟,沒有說話。

 茶水已斟好,荀允和難得享受與女兒的獨處,自是不急著開口。

 徐雲棲只能打破沉默,“多謝您伸以援手營救外祖父。”

 這話荀允和是不愛聽的,不過她也找不到旁的開場白。

 荀允和果然露出不悅,將茶盞擱下道,“囡囡,這是爹爹該做的,你的事就是爹爹的事,更何況我也非要找到老爺子不可,尋他問個明白,他當初為什麼那麼做,非要拆散咱們一家三口。”

 說到此處,荀允和情緒有些激動,探身看著嫻靜溫婉的女兒,不恁道,“囡囡,你難道不怨他嗎?若是你外祖父據實已告,爹爹就不會跟你們娘倆分開。”

 提起這些,徐雲棲心裡已經十分平靜了,她霍然抬眸,定定迎視他道,

 “如果我沒猜錯,當時秀水村突發大火,朝中錦衣衛遍佈江陵縣,外祖父定然以為是來捉他的,故而他帶著我們母女連夜離開,等到他找到你時,我母親已經跟徐科走了,即便外祖父據實已告,那個時候還能回到過去嗎?”

 在徐雲棲看來,母親選擇了徐科,而父親也有了外室,那個外室甚至生了孩子。

 結局不會比現在更好。

 她註定孑然一身。

 荀允和驀地一怔。

 他不可能不在意。

 “可至少我們父女不必分開。”荀允和咬著牙道。

 徐雲棲笑,“是嗎?然後等著您再娶一房妻,生幾個孩子,我還不是一個多餘的人?我還不如跟著外祖父,跟著他老人家,遊逛四海,見識人生百態。”

 多麼平平淡淡的話從她平靜溫和的語氣說出來,卻跟刀子似的割在荀允和心口。

 “囡囡.”他眼眶被酸氣刺紅,忍不住伸手拽住了她纖細的胳膊,心頭鈍痛道,“你對爹爹就這麼沒信心嗎?只要是對我們囡囡不好的事,爹爹都不會做,她們母女我自會安頓好,不會讓囡囡沒有家的。”

 徐雲棲臉色木木沒有說話。

 想起女兒跟著章老爺子顛沛流離,荀允和此時此刻情緒有些收不住,淚意盈滿眼眶,“任何時候,只要你想離開京城,四海行醫,爹爹均可辭去內閣首輔一職,伴你左右。”

 替你遮風擋雨,護你衣裙無塵。

 而這些是裴沐珩做不到的。

 徐雲棲嗓眼頓然湧上一股濃烈的潮汐,堵得她說不出話來。

 屋子裡靜極了,炭火發出呲呲的聲響,時不時在父女倆心間叩動。

 半晌,荀允和撫了撫眼角的淚,鬆開她,收斂情緒道,

 “囡囡,如今局勢已明瞭,他要做什麼你也看到了,你有想好跟著他過一輩子嗎?”

 這才是荀允和此行的真正目的。

 他畢竟是個父親,看得比徐雲棲要長遠,一旦裴沐珩事成,他將來便是一代帝王,徐雲棲將跟隨他寓居宮廷,她是隻自由自在的靈燕呀,平心而論,荀允和不希望女兒被宮廷束縛,更重要的是,沒有哪個朝臣願意接受一國之母行醫露面,屆時她將面臨滿朝文武的反對甚至詆譭。

 荀允和絕不准許自己女兒受半分委屈。

 當然,若是徐雲棲真的喜歡裴沐珩到非他不可的地步,荀允和勢必為女兒保駕護航,故而在此之前,他需問明徐雲棲的打算,酌情留後手。

 徐雲棲何等聰明,一眼看穿荀允和的心思,眼神銳利,

 “我們夫妻的事,您不要插手。”

 這份堅決與霸氣外露,忽然讓荀允和看到了她幼時的影子,他啞然失笑,一時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的囡囡,骨子裡還是沒有變哪。

 雲棲是聰明人,他點到為止,時辰不早,荀允和慢慢起身,徐雲棲也跟著站起,一副送客的姿態。

 荀允和卻沒急著走,見她鬢角碎髮有些凌亂,忍不住抬手替她捋了捋,輕聲道,

 “囡囡,你身上留著爹爹的血脈,這一點無可更改,往後任何事不要一個人扛,有什麼話都要告訴爹爹,你不願說,就讓銀杏過來,好嗎?你始終要明白,咱們父女倆是這世上最親的

人。”

 世上最親的人.

 這一行字終是有些觸動徐雲棲,她沉默地看著他,除了齊太傅府第一次見面,她其實從未認真看過他一眼,面前的中年男子,形象更加清晰了,清矍挺拔的身形,舒潤明俊的五官,她甚至依稀在他眉梢看到自己的模樣。

 銀杏總說,他們父女倆笑起來一模一樣。

 於是她笑了笑,“我送您出去。”

 荀允和剛從熙王府出來,繞進隔壁荀府,抬眸間發現洞開的門庭內立著一疏闊男子。

 他身著雪白的長袍,手裡握著一把精緻華美的象牙扇,頎長的身影稍稍往後一仰,似在打量荀府門前的一顆老松,聽到府門動靜,偏轉過眸,露出一張朗月清風般的俊臉,

 “荀閣老這是探望女兒去了?”

 神采奕奕,姿態閒雅,正是十二王裴循。

 荀允和沒料到他還沒找裴循的麻煩,裴循倒是先找上他了。

 他揹著手不動聲色上臺階來,慢慢拱袖一揖,

 “殿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作者有話要說

 劇情進入收尾期,有點卡,沒有二更呀,兩百個紅包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