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昀 作品

第 73 章 大結局上(真相)

 雪嗡嗡地下,奉天殿外已覆了一層厚厚的霜雪。風聲鶴唳,廊廡宮燈被撞得東歪西晃,其中一盞滅了,一十多歲的小內使戰戰兢兢登著高梯,用火摺子將之重新點燃,刺目的光芒倏忽躍入眼底,他眯了眯眼,忍不住抬眸往天際望去。

 蒼穹黑沉,烏雲如摧,仿若石頭壓在人心間,他從未像今日這般盼著天快些亮。

 皇帝詔令一下,不到半個時辰,所有王爺與四品以上的朝官均聚在奉天殿。

 風雪呼嘯而入,雪沫子迷了人眼,百官神色各異侯在正殿,有人緘默不語,有人驚慌失措,還有人東張西望試圖辨清一絲風向。

 不一會,皇帝換了一身明黃蟒龍服由著劉希文等人攙了出來,他神色極是蒼白,腳步略有虛浮,費了些功夫放坐穩在蟠龍寶座上,眾人立即下跪萬拜。

 皇帝睜著疲乏的眸子,淡淡掃了一眼。

 左邊列著以裴循為首的王爺,右邊站著百官,不過為首的並非過去的文國公,而是不甘立在裴循身後的秦王。

 荀允和與劉希文分列皇帝左右,二人平視前方,神色無瀾。

 所有王爺均到,唯獨不見熙王,而武將之首的文國公也不在,皇帝皺了皺眉,“還有人呢?”

 內閣次輔施卓迫不及待列出道,

 “稟陛下,熙王攛掇內閣首輔荀允和,假詔前往南軍大營奪權,意在逼宮,臣察覺其意圖後,請十二王爺下了一封手書,著文國公前往制止。”

 皇帝聞言往身側的荀允和看了一眼,荀允和麵色毫無波動,皇帝對施卓這話是不信的,若荀允和有心造反,方才他就醒不過來了,以荀允和的手腕籠絡住劉希文,二人聯手下一份傳位詔書,迎熙王繼位也不是不可能。

 但熙王前往南軍大營收攬兵權,著實令皇帝有些不悅。

 這時一人忙不迭跳了出來,

 “父皇,四弟是奉了兒子的命令前往南軍大營收攬兵權。”

 秦王話音一落,所有人視線都聚在他身上。

 荀允和深深看了他一眼,皇帝醒來之後,最難解釋的便是兵權一事,即便他與劉希文聯署下令在流程規制上尋不出差錯,到底因此惹來皇帝忌憚,所以荀允和在方才傳召諸位王爺時,悄悄給秦王遞了個話,讓他攬下此事。

 秦王難道真的是傻子,甘願替熙王背鍋。

 不,他這個時候站出來,實則是攬功,搶奪熙王的功勳。

 他緊接著解釋道,

 “父皇,您昏迷這一日,朝中亂了鍋,皇后殘害明月長公主一事已在官署區傳開,十二弟急得跳腳,動作頻出,兒臣的人察覺他半夜奔赴文國公府,恐他煽動文國公鋌而走險,情急之下,將此事稟報司禮監掌印劉公公與內閣首輔荀大人,在兒臣的建議下,由他二人署名兵令,請四弟去南營掌控大營,以防出亂子。”

 眼下是摁死裴循最好的機會,秦王怎麼可能放過?

 皇帝聽了這話,臉色泛黑,“文寅昌與熙王在南郊打起來了?”

 裴循見狀立即出聲道,“父皇,熙王兄以下犯上,對

 父皇冷待心生不滿,趁父皇昏迷之際,意圖謀反,文國公是奉命平叛!”

 熙王一派的官員連忙反駁,“是嗎?方才城外急遞,文寅昌擅動邊軍,榆林軍突破宣府軍防線往南營奔文寅昌不是造反?”

 裴循回眸拂袖冷笑,“那是因為熙王調動了西州軍,文國公才被迫讓榆林軍馳援。”

 熙王調動了西州軍?

 皇帝臉色徹底冷下來。

 所以熙王果然是預謀已久?

 要知西州離京城有上千裡之遠,西州軍出發時,恐他還在奉天殿睡大覺。

 荀允和怎麼可能看著皇帝猜忌熙王,連忙從袖下掏出一封借調令呈給皇帝,

 “陛下,熙王殿下調兵也有緣故,今年夏黃河平陽至太原府段出現夏訊,河面泥沙淤積,水面高於兩側農田,趁著冬日河干,工部向兵部申調了些兵力疏浚河段,西州府兵也在徵用之內,調兵令在此。”

 有荀允和在中樞,調兵手續一類早準備得妥妥的,至少皇帝在明面上尋不出不妥來。

 太原府離著京城不遠,榆林邊軍出現異動後,熙王立即將西州軍調過得通。

 皇帝比預想中要冷靜,眼下這等時機,糾結於誰是真叛誰是假叛已無關緊要,首要之務便是平息爭端,由他這個皇帝來掌控局面,而不是等著南軍分出勝負了,將他這個帝王架在被動之地。

 他很快發出詔令,

 “金吾衛大將軍楊贇何在?”

 “臣在!”楊斌列出朝皇帝行了個軍禮。

 皇帝道,“你率兩萬禁軍前往南營,將熙王和文寅昌都給朕帶回來!”

 “遵旨!”

 楊贇飛快退出奉天殿,前往金吾衛大營點兵。

 裴循看著一眼他的背影,腦筋飛快運轉著,等楊贇將人帶回來,那必定是大勢已去,眼下西州軍出沒明顯引起了皇帝懷疑,是他扭敗為勝的最好時機。

 他連忙往皇帝拱手,

 “父皇,我母后呢?”

 皇帝這才想起陳立去坤寧宮拿人之事,正待抬眼,宮門被兩名小內使重重推開,兩名宮女攙著纖弱的皇后跨入殿內,只見皇后身著九龍四鳳冠,深青翟衣,紅領織金雲龍紋襟緩緩行來。

 她面容寡瘦如雪,神色低垂,保持端容來到皇帝跟前下拜,

 “臣妾給陛下請安,陛下萬歲萬萬歲。”

 皇帝看著她面露覆雜,“大理少卿劉越指認你謀害明月長公主,此事皇后可有說法?”

 皇后輕嗤一聲,眉目平視前方,“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是歹人為了對付循兒,故意汙衊臣妾,陛下是明君,自能明辨是非。”

 皇帝也不知是信還是沒信,面上辨不出喜怒,他慢慢頷首,往旁邊一指,“皇后先坐。”

 隨後與劉越道,“劉卿,你當眾審案吧。”

 劉越卻在這時越眾而出,朝皇帝拱袖道,

 “陛下,此案臣不必審,只請陛下宣一人入殿,讓他老人家將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告稟報您便是。”

 皇帝眉心微蹙,面帶狐疑,“誰?”()?()

 劉越朝門口小內使看了一眼,奉天殿的大門再次被推開,洞開的門庭外立著三人。()?()

 徐雲棲和銀杏一左一右扶著章老爺子緩慢跨進門檻。()?()

 章老爺子一步一步艱難地上前來,視線忍不住在奉天殿內逡巡一番,這就是大晉最雄偉最恢弘的殿宇嗎,這就是赫赫有名的金殿之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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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年了,揹負著這個秘密逃亡整整三十年,他以為他這輩子都不可能來到這裡,為自己,為師傅洗脫冤屈,還亡者一個公道。

 立在皇帝身側的荀允和,一眼就看到了章老爺子,實難將當年霸烈不羈的偉岸男人,與面前這佝僂老頭相提並論,這些年他經歷了什麼,饒是如此,荀允和麵色依舊陰沉,眼底恨愕交加,難以平復。

 皇帝最先看到的不是章老爺子,反而是徐雲棲,他眼底狐疑更甚,

 “珩哥兒媳婦,你怎麼來了?”

 徐雲棲扶著老爺子跪下,雙手加眉朝他一拜道,

 “回陛下,劉大人所說的證人便是雲棲的外祖父,他姓章,名回,雲棲一身醫術均為他所授,而他真正的身份則是當年柳老太醫的記名弟子。”

 皇帝霍然震驚,這下方將視線挪到老爺子身上,“你是柳筠的徒弟?他的徒弟朕也見過幾個,朕卻從未見過你!”

 章老爺子艱難行了個大禮,斷斷續續開口,“草民本姓張,單名一個毅字,西州人士,少時父母雙亡便在柳家的藥鋪謀生後來草民跟著柳家來到京城做生意,草民性子頗為乖張,不輕易服人,柳太醫恐我在宮廷惹事,一直不曾帶我入宮,只將我安置在柳家醫館當學徒.”

 “偏生草民頗有些天賦,不僅熟悉南來北往的藥材生意,對針灸之術也稍有些見地.柳老太醫相中我,私下拿我當十三針傳人對待,悉心教導,”老爺子身子極是虛弱,每說一段便咳幾聲,他勉力強撐,

 “有一年柳家在西州的藥鋪出了事,我受老太醫所託回西州料理,後老太醫回鄉祭祖時,還給我說了一門婚事,我就這麼在西州府安了家。”

 說到這裡,話匣子打開,他嗓音變得更加連貫,“貞元十四年二月初二龍抬頭,也就是三十一年前的早春,草□□送一趟藥材入京,剛卸了貨,忽然瞧見柳家一管事悲痛欲絕地往藥鋪奔是師傅老人家在宮中突發心疾病逝了”

 章老爺子雙目如同旋渦突然變得幽深,利刃般的光芒掃向皇后,咬著牙道,“我對老爺子的身體狀況是有數的,從未聽過他有心疾,怎麼可能突然去世,於是我二話不說扔下貨車,趕赴柳府。”

 他永遠忘不了那一日,那是一個春寒料峭的傍晚,上京城的年味未散,街上熙熙攘攘,到處鑼鼓喧天,行人太多,他棄馬步行,穿過一個又一個巷子來到柳府後門。

 前院傳來震天動地的哭聲,他急急忙忙沿著僻靜的廊道趕去前院,剛從正廳後門的甬道探出個頭,見前廳內擠滿了侍衛太醫,柳太醫被兩名侍衛抬進府邸,屍身擱在正廳之上,柳老夫人帶著兩個兒子撲在他身側哭得撕

 心裂肺,他藉著燈色打量老太醫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