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你是誰
教廷隊伍的核心是聖子諾亞,無論是隻會聽從聖子諾亞命令而行動的卡里安，還是同樣顯而易見信服且擁護他的聖騎士亞倫，甚至包括教廷的遊俠與白刺客,全都毋庸置疑，以聖子諾亞的指揮為主。
所以,當聖子諾亞落敗,這場比賽的勝負,基本就也塵埃落定了。
裁判尚未宣佈比賽結束，因教廷隊伍仍舊存在可以行動的戰鬥力,另外半邊賽場似乎也告一段落,在亞瑞克陷入狂躁將教廷的遊俠拍飛後,奧莉西爾也騰出了空隙,和以撒一起,將頗為狼狽的白刺客直接送了出局。
現在,教廷隊伍還保留戰鬥能力的人，只剩下了卡里安。
卡里安卻仍舊握緊長劍，目光空洞,在聖子諾亞取消命令前，他並沒有辨認局勢做出反應的能力，只是仍舊維持著先前的行動狀態，長劍覆蓋著潔白的劍氣,與林恩的細劍在半空中僵持。
勝利的局勢已經明朗，林恩繼續用劍抵著卡里安劍氣的施壓,勉強分出心神,掃了一眼被託蘭捅了一刀後萎頓在地,看神色有些大受打擊的聖子諾亞。
“不讓他停下嗎？”
“……”
聖子諾亞此刻看起來莫名有些失魂落魄,好似一場學生比賽的失敗對他會導致極為可怕的後果一般,面色蒼白，瞳孔收縮，臉上粘著一層細密的冷汗，也不知道是被捅了一刀後的疼痛所致，還是什麼其它的原因。
林恩的催促好像沒被他聽見。
卡里安仍舊神色格外木然，劍身上的劍氣穩定又平緩地流淌著，但卻在下一個剎那出現了意外——他原本平穩流淌的劍氣，突然莫名其妙地波動了一瞬。
林恩頓時又一次眼前一花，視野中星星點點開始浮現出莫名的黑斑，四肢百骸由內而外往出鑽著刺骨的涼意，隔著交疊的劍刃，他再次清晰地看到，卡里安額頭上緩緩浮現出那枚白色的符號，符號邊緣溢出一絲極細的黑氣。
似乎是他們兩個的對戰一旦陷入僵持，就容易引起詛咒的共鳴，林恩頓時面色一肅。
而還沒等他做出什麼反應，眼前卡里安的雙瞳突然動了一動，木然的表情也浮上一絲緩慢甦醒一般的神采。
空洞的目光緩緩凝聚出落點，虹膜映出了正與他僵持著的林恩的影子，卡里安的嘴唇不易察覺地動了動，一聲略帶嘶啞的疑問輕飄飄響了起來。
“……你是誰？”
“……”
林恩愣了一下。
賽臺本就佔地面積格外寬泛，觀眾臺上很難看清比賽選手的細微表情波動，所以卡里安這點微不可查的反應並沒有被發現，但距離更近的聖子諾亞彷彿突然被施了定身術一般，即便被捅的一刀同樣帶有麻痺的效果，但此刻整個人卻直接僵在了原地。
林恩沒發現這回事，他糾結了一下措辭，不太確定地回答：
“我是……這場比賽裡，你的對手？”
——他真是越，還暗藏教廷敵視的黑暗魔力，現在更是奇怪，分明已經打了一整場，這傢伙卻好像剛剛甦醒一般，問他是誰。
——這個卡里安，剛剛究竟是在以怎樣的狀態和他們對戰啊？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但還沒等林恩有什麼別的反應，下一秒，聖子諾亞突然語氣急促說道：
“卡里安，停止攻擊！回來！”
“……”
卡里安的面上似乎隱隱流露出一絲疑惑，不過緊接著，他額頭正中的白色符文突然間放亮了一瞬，溢出那縷比菸絲還細的黑氣消散在了空氣中，再什麼也沒發生。
長劍上流淌的不穩定潔白劍氣驟然消失，剛剛還問了一聲“你是誰”的傢伙眼底的光芒重新滅了下去，目光也再次變得毫無波動。
他毫無質疑地收劍，縮回白袍，在林恩的注視下，還重新將能夠把臉全部遮住的兜帽扣回了頭上，接著默默湊到了距離萎頓在地的聖子諾亞附近，仍舊隔了能有一小段距離，像是之前一樣，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裡，像一尊雕塑，一動也不動了。
裁判終於宣佈了比賽結束。
……
在裁判宣佈比賽結束的一瞬間，觀眾臺上頓時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
除了對於勝利者給予他們應得的喝彩之外，或許還有對於殺出一條黑馬的戲劇性報以肯定，無論原因如何，在冠軍的人選決出之時，關注這場賽事的每個人都會給予勝利隊伍最大的尊重。
喝彩中還摻著不容忽視的討論。
“聖騎士為什麼突然落敗了？”
“好像是中了麻痺藥劑的症狀。”
“中心城有藥劑師嗎？”
“沒有吧？不過盜賊可能有類似的手段，洛爾坎那個盜賊一看就很像會往匕首上淬毒的傢伙。”
“你別忘了，人家還是個毒系水法。”
“……”
期間也夾雜了一點兒其它的聲音。
“教廷那個白袍人是不是太聽聖子的話了？”
“那位身份可不一般……不過你說得對。”
“聽隊長的指揮很正常吧？皇室隊也所有人都聽三皇子的話。”
“皇室接下來和教廷是不是還有一場？”
“爭第二的名次，雖然皇室和教廷的比賽一定也很值得一看，不過還是中心城給人的驚喜最多啊……”
“那是驚嚇吧。”
貴賓席處，在教皇率先離席後不久，隨侍的紅衣主教匆匆趕回，與國王坐席身側的二皇子低聲交談了一番。
二皇子卡德里克隨後與國王耳語幾句，緊接著，國王也一言不發起身，悄然離席。
一片喝彩聲中，有人注意到了教皇與國王相繼離開，但更多的人還是將注意力放在了往臺下走的冠軍小隊身上。
嘈雜的喧鬧與喝彩聲不絕於耳，但林恩卻並沒有什麼激動興奮的心情，反而格外凝重警惕——他的視野裡仍舊閃爍著存在感很強的黑斑。
和在瑪麗安小鎮與第一次被卡里安的詛咒引起共鳴時不同，這次的共鳴似乎格外持久，就算杖中劍已經歸鞘，他仍舊沒有恢復正常的狀態，彷彿體內的某個種子已經徹底破皮發芽，深深紮根在了魔力深處，只要稍一調動魔力，就會在渾身繚繞起詭異的黑氣。
——黑暗魔力為什麼沒有繼續潛伏下去了？
林恩的心裡很沒底。
幸好現在比賽也已經打完，沒有需要動用魔力的場合，尚且不用擔心暴露，但他仍舊有種風雨欲來的錯覺，總覺得有什麼事即將發生，他還對其一無所知。
愛麗爾和科林斯在賽臺外等著他們，一見到幾人出點兒什麼，不過最後還是欲言又止。
——好吧，以撒也不是表裡如一的乖學生，她的學生真的有一個正經的水法嗎？
“先回去吧。”
科林斯咬了咬菸嘴，面上倒是掩蓋不住的愉悅，連聲音裡都透著高興：
“這群觀眾對冠軍隊伍的熱情很高，現在不走就很難走得了——把教廷都給贏了下來，你們幾個真是幹得漂亮！”
林恩此時的心思並不在獲勝上，於是只只含糊地應了兩聲。
——他的魔力現在是一種什麼情況？
林恩用另一隻手攥住了擋在繃帶下，烙印著漆黑印記的小臂，耳邊聽著老師和隊友的聲音，有些心不在焉。
他現在迫切需要了解這個詛咒印記的渠道，但懂得詛咒的北陸已經提前離開這座城市，他總不能帶著一身黑暗魔力去問教廷——就算卡里安能與他產生詛咒共鳴，證明了教廷的對於類似的詛咒有所涉獵，但教廷對於黑暗魔力顯然不怎麼友好，他倘若真的這麼去問了的話，說不定就走不出教廷的大門了。
還能有什麼方法？
林恩陷入沉思，他開始思索要不要去找烏里克斯請他幫忙進入皇室學院的藏書室，查查有沒有相關的書籍卷宗，不過這其實也只是死馬當作活馬醫，毫無頭緒的翻找很難找到解決方法，然而近在咫尺就有一個嚴峻的考驗。
在皇室與教廷決出第二第三名後，就是面見國王與教皇領獎的時候……教皇會發現他的黑暗魔力嗎？
心下正亂成一團亂麻，而就在這個時候，不知是錯覺還是幻聽，林恩的耳朵裡突然傳進一陣古怪的動靜。
“嘩啦，嘩啦”，像是貝殼的碰撞，卻不顯清脆，反而帶著一股暮氣沉沉的氣息，好似久遠的骨頭被穿在一起，隨著什麼人的走動碰撞出奇怪的聲響。
這種聲音不像從外界傳來，反而好似直接響在他的腦海裡，林恩捂著耳朵四下張望了一下，也沒看出附近哪裡有能夠發出這種聲音的東西，忍不住開口：
“……你們聽見了嗎？”
“聽見什麼？”
以撒有些猶疑地看了他一眼。
“大賢者的手札會由教皇親手頒發，在和我們分開前，愛麗爾老師是這麼說的。”
——林恩從下了賽場就有些詭異的沉默，雖然他平時也是話不多的類型，但出於對室友的瞭解，他這副姿態反而像是被什麼困擾著的模樣。
於是以撒沉默了一瞬，接著問道：
“林恩，你怎麼了？”
“……”
林恩只覺得自己似乎恍惚了一瞬，耳邊“嘩啦嘩啦”的碰撞聲更加清晰了，像是身上掛了一排骨片的傢伙走得近了一些，腦海裡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真切。
“我好像有些幻聽……”
林恩下意識嘀咕道，眼前的黑斑不停在閃爍，晃得他發暈，腦海裡的“嘩啦啦”也越來越急促，耳朵裡甚至隱隱嗡鳴了起來，搞得他開始忍不住懷疑自己剛才比賽的時候有沒有撞到頭——難道這是黑暗魔力導致的排斥反應嗎？怎麼感覺有點兒像腦震盪？
“中了什麼魔法嗎？還是撞到頭了？”
以撒略帶關切地提起法杖。
“需不需要我給你施一個治癒術？”
旁邊的託蘭從剛才開始就有些緊張不安，目光頻頻往這邊看，直到現在，才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麼一樣，匆忙一把抓住了林恩的手腕，語氣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