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秋風 作品

第六百五十四章 就坡下驢

  群臣都知道仇鸞受傷不輕,但結合仇鸞過去一貫的沒病小養,小病大養的歷史,也沒想到這次真的這麼嚴重。

  嘉靖也很吃驚,他也沒想到仇鸞傷得如此之重,忍不住臉色陰沉。

  “那些御醫也越來越不上心了,雖然告訴朕仇鸞傷得很重,卻沒告訴朕這般嚴重,否則朕豈會一定讓他上殿?”

  其實仇鸞固然是傷得不輕,但這副命在旦夕的樣子,確實有一半是裝出來的。為了裝得更像,他特意停了兩天藥,晚上還跟火姑娘加了班。

  因此他此時完全是本色出演,在軟榻上掙扎了兩下也沒能爬起來,只得垂淚道。

  “萬歲,臣失禮了,臣想來是不行了,想不到臨死之前還能見到萬歲一面,臣心願已足。”

  嘉靖心裡一酸,他對仇鸞一向印象極佳,此時見仇鸞這般模樣,更是難過。

  “愛卿不必如此喪氣,你年富力強,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今日召你來,是問你幾句話。當年告夏言的奏摺,是你在天牢中寫的,還是詔獄中寫的?”

  仇鸞一愣:“萬歲,臣的奏摺是在甘肅時寫的,並非是獄中所寫啊!臣上奏摺的時候,還沒被抓呢!”

  嘉靖也一愣,奏摺肯定是仇鸞在京城獄中時送上來的,可是什麼時候寫的,嘉靖卻有點忘了。

  實際上,當時嘉靖只是需要這麼一份奏摺而已,是什麼時候寫的有什麼關係呢?

  “你在被抓之前就寫了奏摺,為何遲遲不上奏呢?”

  仇鸞更驚訝了:“臣的奏摺早就上奏了呀,只是臣當時被曾銑奪職待審,並沒有直奏之權,自然是先送到內閣的。

  當臣被抓進大牢後,嚴世藩告訴我萬歲看到了我的奏摺,要讓我作證曾銑的罪行,我還以為萬歲早就看到了呢。”

  嘉靖沉下臉來:“想來是嚴嵩有意壓下了奏摺……不,想來是嚴世藩有意壓下了奏摺!你還記得奏摺內容嗎?”

  仇鸞艱難的點點頭:“臣在奏摺中,為自己辯解被曾銑誣告一事。臣並不曾貪汙,曾銑誤會臣了。”

  仇鸞有沒有貪汙,嘉靖並不關心:“關於夏言和曾銑勾結一事,你可還記得寫了些什麼嗎?”

  仇鸞點點頭:“臣在奏摺中寫道,曾銑窮兵黷武,一心收復河套建功立業,對待下屬極其嚴苛。

  對犯錯軍隊,動輒剋扣軍餉以示懲罰。還把剋扣的軍餉拿來向朝廷活動,爭取支持。”

  嘉靖皺起眉頭:“你奏摺中所寫,還有曾銑給夏言送禮呢。夏言收受賄賂,所以後面才幫曾銑說話。”

  仇鸞瞪大了眼睛:“這些事兒,臣並沒有寫啊,這不是另外幾個軍官說的嗎?他們做的證啊!”

  嘉靖也瞪大了眼睛:“你看看這份奏摺,難道不是你寫的嗎?”

  仇鸞掙扎著接過奏摺,臉色變得更加灰白了:“萬歲,這字跡確實像是臣的字跡,可臣當時沒寫這麼多字兒啊!

  這後面關於夏言的事兒,臣的奏摺上當時並沒有啊。當時案子是錦衣衛和刑部一起審的,讓臣作證的部分,也只是曾銑的事兒啊!”

  嘉靖的臉上有些下不來了,他看向陸炳,陸炳拱手彎腰說道。

  “萬歲,因為奏摺上寫的,曾銑給夏言送禮之事,是分別委派了三名將官,那三名將官也都承認了。

  當時仇鸞主要是為曾銑一案作證的,並未涉及夏言。當時是臣陪審,刑部侍郎柳臺主審此案。

  不過當時證據已經足夠了,仇鸞證明了曾銑的罪行,那三名將官證明了曾銑和夏言的勾結。”

  嘉靖想了想:“柳臺,朕記得徽王案之後,柳臺和談同都被你抓進了詔獄,後來查出了很多罪行,是流放了吧。”

  陸炳點頭道:“談同還在關外流放,柳臺……他精神不太好,在流放的路上掉下山崖,死了。”

  嘉靖點點頭,看向張居正:“如此看來,奏摺確實可能是嚴世藩代寫的,增添了夏言的罪狀。”

  張居正看出嘉靖的態度已經發生了變化,當即精神一振,行禮道。

  “萬歲,此奏摺看似合理,其實確實是有許多漏洞的。只是當年嚴世藩手段高明,又有柳臺做幫兇,所以難以察覺。

  因為仇鸞的奏摺日期是在他被抓回京城前所寫的,但他奏摺中卻與後來萬歲下旨申斥夏言的聖旨中多有附和雷同之詞。

  如“將有餘力,糧有餘積”和“兵有餘力,食有餘積”雷同,“師出有名”與“出師徵逐為名正”雷同。

  可萬歲的聖旨,是在仇鸞早已入獄後才宣的,仇鸞被抓之前不可能知道萬歲會在聖旨中用這樣的詞語。

  所以結合仇鸞的說法,可知這份奏摺正如畫師所鑑定,乃是出自嚴世藩之手,捏造了夏言的罪證。”

  嘉靖知道這件事兒想攔估計是攔不住了,見眾人的情緒都已經轉到了嚴世藩的身上,也打算就坡下驢了。

  可他仍然要表個態,讓眾人知道,清查冤案是一回事兒,但夏言仍然是有罪的,只是什麼罪的問題。

  “看來,此事嚴世藩確實做了很多手腳,重新查也不是不行。只是夏言強君脅眾,生活奢侈,這卻是無法辯駁之事!”

  群臣面面相覷,蕭風看向徐階,一言不發。徐階沉默許久,終於還是站出來了。

  “萬歲,夏言為人高傲,對萬歲無禮,對群臣狂妄,萬歲說他強君脅眾,那是一點也沒冤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