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賈赦 作品

第五百二十九章 何為道?


                 “理學者,禪學也。古無所謂理學,理學之名,自前朝始有之,其學以易為宗,以中庸為的,以禮為體,以孔孟為極。循古禮為倡,於是關中風俗一變而至於古……然今之理學,不取之五經,舍聖人之語錄而從事於後儒,此之謂不知本也。”

  賈琮正冠而拜之,勸道:“晚輩並非是說朱子之學有謬誤之處,而是當今之所謂儒者,為求私慾,曲解先賢之說,行學閥之道,錮中華之道,弱百姓之魂,有悖人倫天道。閣老,而今國之世正值千年未有之大變,道往何處去?您身為儒道之首,國朝宰相,難道不擔心嗎?”

  千年未有之大變,這一句是擊破周炯心理防線的主要原因。

  是人就會有私心,但身為國朝首輔,周炯與魏慶和一樣,他們都是心懷天下的智者,也是心懷使命的護道者。

  這個道,可不只是儒學之道。

  這個道,是天地大道。用一句話來總結,那就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道,為去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像魏慶賀、周炯這樣的人,他們用一生的時間去追尋他們的道,然後付諸於行動,哪怕臨了都要為繼任者鋪平道路,讓他們的道能夠繼續走下去。

  當了幾年的內閣首輔,周炯太清楚新法看似生機勃勃,但事實上阻礙新法實施,恨不得他周炯趕緊去死的人,絕大部分就是理學中的守舊派。

  而理學中的守舊派,同時也是當下儒道中的主流學閥。

  不說別的,光是一個稅制改革與官制革新,不知道觸動了多少理學守舊派的利益。

  周炯最大的擔憂,不是與這些人的鬥法,而是他已經到了古稀之年,暫時選定的後繼之人還沒有成長起來。

  “閣老……大相公,自古以來的變法,人亡政息者多。我朝變法,始於文正公,盛於閣老。可如今看似興盛的變法,將來會如何?”

  賈琮自然是明白周炯的最大擔憂,元祐變法是他周炯一手推動,這是足以讓他名垂青史的最大政績。

  他不求財,但求名啊!

  誰敢壞他的變法大業,那就是掘他老周家的墳,生死仇敵!

  見周炯已經明顯有了意動,賈琮拋出了最後的殺手鐧。

  “最重要的一點,閣老有沒有想過,除了朝堂上的變法,我儒門一脈,是否也要變法?聖人已故千年,各派學說繁雜各異。那些學閥為壟斷學識,以一家之言曲解聖人之意……當今之世,能逆勢而上正本清源者,能為新法而重釋聖人之言之者,非閣老莫屬啊!百年之後,閣老未必沒有機會與大成殿十二哲一樣,享祀孔廟!”

  ……

  賈琮離開周家時,他是輕鬆的。

  但在周家的書房中,周炯遲遲不能從賈琮給他描繪的未來中回神。

  入祀孔廟,這幾乎是每一名儒門之中都無法拒絕的誘惑。

  而且周炯的心中,還有一件比入祀孔廟更加令他難以釋懷的事。

  新法的未來,會何去何從?

  賈琮說的很對,往前千年,歷代的變法者幾乎都沒有好下場,變法之事更是人亡政息者更多。

  他抬手看著自己的手背,枯瘦的指骨,清晰爆出的血管,以及一道道褶皺的皮膚,無不昭示著他快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我去後,誰能繼承我的衣缽?誰能繼續我好不容易興盛起來的新法?賈琮?不,他還是太年輕了!”

  周炯徹底睡不著了。

  夜已深,老妻與忠僕連續催促提醒,都沒能讓他從書房中出來。

  甚至在第二日的清晨,周炯第一次沒有出現在大朝會上,令滿朝文武吃驚不已。

  嘎吱~

  書房的門被人推開,皇帝親自登門探望據說陷入迷障中的內閣首輔。

  周炯還是如昨夜般,伏案疾書。

  “臣婦勸也勸了,可他就是不願去休息……”

  周老夫人頗為不滿的瞪了一眼皇帝身後的賈琮,就是這小子昨日突然來訪,讓年已古稀的周老爺子陷入了迷障。

  賈琮也沒想到昨日他與周炯的談話,會讓周老爺子熬夜疾書,甚至陷入了忘我的境界。

  皇帝走到了周炯的背後,只看了一眼其所書的內容,立刻就震驚的抬起了頭,朝著門外的大漢將軍使了一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