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草 作品

第 89 章 八十九章

 男人尷尬地停在原地。

 “你順利回國我就放心了。我等會兒還有場重要的應酬,讓兒子們陪你好了。”

 原來所謂的紳士於他不過是浮在水面的清油。他已在人生路上習慣了寵愛,碰了一鼻子灰便失去了大半耐心,收緊拳頭用力地甩動手腕,冷著臉將手插回褲兜,丟下一句話就要走人。

 夫妻關係肉眼可見的惡劣。

 要是方景澄染回了黑髮,增大和父親的相似程度,很難不被男人的情債牽連。

 可即便方景澄染成惹人注目的銀髮又如何呢?

 孟涵山只會率先看見一旁的方斯宇,她望著他,像枝頭的迎春花遇見了陽光,臉上和煦的笑容“啪”地一下展開花瓣。

 女人將墨鏡別在衣領上,露出一雙清亮的眼眸,她溫柔地打量著許久未見的兒子,絮絮叨叨詢問他的近況:

 “斯宇,你怎麼來了?這麼熱的天,機場人又這麼多,擠


著了怎麼辦?在家等著我不好麼?”任由母愛在溫婉的臉上流淌。

 直到方斯宇主動出聲提醒,說:“嗯,景澄帶了女朋友過來,準備一起吃個飯,我想著機會難得,就一起來了。”

 孟涵山這才勉為其難轉身面對僵硬的二兒子。

 她蹙起眉頭,以嘆息的語氣念出他的名字。

 “景澄也來了啊。”

 像用羽毛彈過落灰的牆角,孟涵山的視線從二兒子臉上粗粗略了過去,表情十分漠然。

 如果對方斯宇是歸家的熱情,那當面對方景澄時,自女人身上湧現的只有長途旅行後疲於應酬的倦怠。

 法律上他們是一家人,但站在一起時卻因為外貌、因為對話時的語氣,變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批人——像媽媽的孩子,和像爸爸的孩子,被愛的以及不被愛的。

 方景澄的手指無意識地抽搐了兩下,察覺到原來人的手能在幾分鐘內冷得像冰塊,硬得像石頭。

 因

 為毫不在意,“我很想你”“我最近在公司實習”“我會做飯了”,無數藏在方景澄心裡有關“我”的話語飛快得消失了。

 他不該奢想太多的。

 總是到自動掛斷前一秒才接通的電話已經充分說明了孟涵山的態度。

 無論是攝影比賽獲獎、被f大錄取、染髮紋身、參加競賽得到第一名,又或者在攪黃哥哥戀情後擁抱了一位灰姑娘……他做了那麼多事,極力向她展示自己的變化,可無論哪件事都不值得她費心關注。

 但她至少因為夏茯是好友的弟子,把她當成一個值得注意的女孩,而不是兒子的花招來看待。在夏茯主動和她打招呼後,願意牽起一絲的笑容,客氣地詢問說:

 “夏茯是吧?歡迎來我們家玩,鴻霞那個項目申請下來了麼?”

 他所珍惜的事物中最名貴的那項,總歸是得到了一些溫度。

 在前往別墅的車上,孟涵山有一句沒一句和夏茯聊了些自己讀書時在f大發生的一些趣事,詢問她當年的女生宿舍是否變了樣子。

 方熙玉已在別墅裡等候了一段時間,她囑咐保姆張羅飯菜,向悶悶不樂的方景澄背後張望,詢問道:“你爸呢?”

 他嗤笑了一聲,回應道:“他說公司有應酬先走了。”

 她早就習慣了兒子的臨陣脫逃,對此不過漫不經心地一笑帶過。

 “不在就不在吧。”

 “一家之主就是這樣,總有大事要忙,但好歹陪小茯接到人了,也


算是盡到了父親的心,今晚我們女人家的在一起也更自在。”

 對方景澄來說這次的晚宴只能用糟糕一詞形容。就像過去無數個夜晚一樣,因為父親不在,奶奶便伸手總覽全局。

 燈光亮起,演員入席,方熙玉露出了笑容。

 瓷盤鋪上絨布,刀叉碰撞其上發出清脆的細響,而她的話語就溪水在聲音的間隙間流動穿梭,笑眯眯地詢問孟涵山的項目進展,誇讚方景澄實習期間取得的成果,說夏茯這位聰慧的女孩如何引導他一點點走上接管公司正路。

 滿桌佳餚,卻食之無味,孟涵山的臉一點點冷了起來,她沉默地望著夏茯,費解於她為何專心幫助一個在她看來毫無指望的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