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卻 作品

第26章:您愛上那條人魚了嗎?





姜歲沒說話,安瑟爾走在他身後:“你在想誰,那條魚麼?”




“……”姜歲一頓,漠然道:“沒有。”




此時落日西沉,餘暉千道,霞光萬千,天空好似一張巨大的畫卷,其上織錦綺麗,暖黃色的光落在姜歲身上,他站在臺階上轉身,垂著眼皮看著安瑟爾:“為什麼問這個?”




安瑟爾呼吸微滯。




博士細碎的黑髮落在潔白的額頭,那雙形狀優美的眼睛裡沒什麼情緒,因為受傷,唇只有一點很淡的紅色,像是一朵荏弱的花,雨一淋就化了,風一吹就散了,捧在手裡,手足無措,抓耳撓腮,不知道怎麼呵護才算得上是珍重。




這張皮囊,確實惑人。




“只是忽然想起來而已。”安瑟爾聲音有些不正常的沙啞,“那時候你好像哭了。”




姜歲蒼白的指尖無意識劃過自己眼角,而後抿唇道:“你看錯了。”




他轉身繼續拾階而上,安瑟爾在原地停了幾秒,姜歲的影子被夕陽拉長,正落在他身前,他下意識伸出手,似乎是想觸碰那道虛影,可姜歲走的太快,影子從他指尖劃過,他什麼都沒有抓住。




回到民宿的時候卡福正在嘗試跟地面基地聯繫,海嘯損毀了不少信號基站,通訊變成一件純靠運氣的事。




可惜他們運氣不太好。




電話根本打不出去,他們似乎被困在這地方了。




這偏僻小島上的信號基站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人來修,眾人商量著如果明天還是




無法聯繫外界的話,就借當地的漁船直接回波多黎各。




“dsrv呢?”姜歲拿起水壺給自己倒了杯水,問。




“我們撤退的時候還是晚了一步,由於海嘯的影響,救生艇撞在了海底礁石上,呃……操縱控制系統撞壞了,程序一直報錯,好像是聲吶和微型慣導裝置這兩個地方出了問題,殼體外部的水下電視和聚光燈也壞了,外殼的損傷還好,聲吶和微型慣導裝置就太複雜了,駕駛員也不會修,所以這玩意兒現在跟廢了差不多。”艾莉森無奈的嘆息。




姜歲:“……”




最近怎麼什麼壞事兒都被他攤上了。




卡福見他臉色不好,安慰道:“親愛的別擔心,這裡離波多黎各不是很遠,我已經聯繫好了當地人,他們願意送我們離開,行程最多也就一天。”




“我不擔心。”姜歲面無表情的說:“該擔心的是你,畢竟你是基地主管,遇到這麼大的事情基地群龍無首,出了問題最後還是你擔責。”




卡福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喃喃道:“你說話總是這麼讓人想要立刻吊死……”




“我的榮幸。”姜歲說。




當天晚上,姜歲睡的仍舊不太好,一閉眼就是恐怖的噩夢,他深吸口氣,乾脆從床上坐起來,推開門想去院子裡吹吹風,卻見外面已經有一道修長的身影,橘色的火星在黑夜裡閃動,是那人在抽菸。




姜歲腳步一頓,那人也回過頭,是陳見卿。




他穿著一件款式非常普通地攤價九塊九一打的t恤站在風裡,仍舊顯得貴氣逼人,眉眼俊秀,鼻樑高挺,唇卻有些薄,原本就是有些鋒利的長相,只是他總是含著笑意,反而讓人忽略了這份鋒銳,當他沒有表情的時候,這種刀尖一般的迫人之感才終於顯現。




姜歲還沒見過陳見卿抽菸的樣子,倒是比平日裡多了幾分跅弢野性,割裂感和三好學生放了學去夜店蹦迪有的一拼。




“博士。”陳見卿看清楚是他,立刻將手裡的煙掐滅了,道:“抱歉。”




“為什麼要跟我道歉?”姜歲問。




“……不知道。”陳見卿自嘲的笑了笑,“但我想,您突然不理我,大概是我哪裡做錯了。”




因為海陸氣溫差異,哪怕是六月底,岸上的夜仍舊很涼,姜歲把自己裹在一件大外套裡,拉上了拉鍊,臉都擋住了大半,只露出一雙漆黑的眼睛,無悲無喜的看著陳見卿:“我不理你不是很正常的事?”




他說完轉身想要拉開小院的柵欄門出去,陳見卿卻忽然從背後抱住了他。




這人比姜歲要高出一個頭,平時看著不覺得,逼近了才能感覺到他本身帶有的壓迫性,幾乎能把姜歲完全扣進自己懷裡,明明這麼大一隻,靠在姜歲肩頭說話的聲音卻有些沙啞委屈:“博士,如果我哪裡做錯了,您告訴我,可不可以?”




“……”姜歲臉色鐵青,怒道:“放開。”




陳見卿沒放,還蹭了蹭他皮膚細膩的脖頸,啞聲說:“我請求您。”




姜歲的耐心徹底




告罄(),抬腳就踹?[((),陳見卿悶哼一聲摔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響,姜歲嚇了一跳——他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一腳踹翻一個一八五往上的年輕男人?




等回過身看見陳見卿捂著自己的腿,他才意識到自己這一腳是踹到了陳見卿腿上的傷口。




本來陳見卿可以儘早趕到A3口,卻因為救他而掉頭去了配控中心,在離開配控中心時受了傷,說到底還是為了姜歲。




“……”他冷著臉蹲下身,“褲腿掀開我看看。”




“沒事。”陳見卿疼的臉色慘白卻還是笑了笑,“也不是很疼。”




姜歲抬眸道:“同樣的話我不喜歡說第二遍。”




“好吧。”陳見卿無奈的嘆口氣,捲起黑色的褲腿,就見修長小腿上纏著的繃帶已經滲出了大片血跡,完全不是他嘴裡說的“沒事”。




姜歲皺著眉去解繃帶,陳見卿握住他手腕,喘了口氣,道:“博士,還是別看了,是鋼筋貫穿傷,不太好看。”




姜歲錯愕道:“這麼嚴重的傷你還走那麼遠的路去海邊找我?!”




還大半夜不睡覺站在這兒自虐!腿是徹底不想要了嗎?!




“……抱歉。”陳見卿垂著漆黑眼睫說,“我只是很想得到一個答案。”




姜歲深吸口氣,沒搭理他,直接解開了繃帶,只見那道猙獰的傷口皮肉外翻,暗紅的血糊住了被鋼筋貫穿的洞口,但仍舊可以用觸目驚心來形容。




陳見卿無奈一笑:“都說了不太好看呀,博士。”




這是好看不好看的問題嗎?




姜歲抿了下唇角,道:“我去讓醫生給你換藥。”




陳見卿卻道:“已經很晚了,還是不要打擾醫生了吧?他年紀大了,晚上被人叫醒就睡不著了。”




姜歲抬眸,藉著清冷月光可以看見陳見卿疼的額頭都滲出了冷汗,這傷口要是再不處理,發炎感染可能會要命,他竟然還在擔心別人晚上會睡不好。




這世上怎麼會有陳見卿這樣的爛好人?




如果這傷不是為自己受的,姜歲才不會管,他耐著性子道:“那你想怎麼辦?”




“我房間裡有醫藥箱。”陳見卿道:“我自己處理一下就好了……不過我現在可能沒辦法自己回去,能請您扶我回去嗎?”




“麻煩。”姜歲輕嘖一聲,用力把陳見卿拉起來,對方大半的身體重量都靠了上來,姜歲低哼一聲,心想沒事長那麼高幹什麼,重死了。




但要面子的博士才不會說出來,三步歇口氣的艱難的把陳見卿扶回了他的房間。




民宿條件有限,姜歲那間房已經是最貴的了,也就多了個獨立衛浴,陳見卿分到的這個房間狹窄逼仄,除了一張床一把椅子再也放不下別的東西,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被陳見卿收拾的很整潔了。




姜歲把人放到床上,重重的鬆了口氣,陳見卿低聲道:“給您添麻煩了,博士。”




姜歲抓了把額前的黑髮,露出漂亮到有些刺目的眉眼,因為用力眼尾都染上了一層




()薄紅,臉頰也粉白一片,看著倒是比平日裡要明豔許多。




陳見卿眸光微動,剋制的收回視線,傾身想去拿床邊放著的醫藥箱,卻因為扯動傷口而輕嘶了一聲,姜歲無語:“坐著別動,廢物。”




他拎過箱子,半跪下身就想給陳見卿清理傷口,陳見卿一怔,忽然站起來:“博士,您……”




姜歲不悅的皺眉,“你又發什麼瘋?”




他滿臉的不耐煩,好像下一秒就要殺人,完全看不出來其實他是跪在地上準備給人處理腿上的傷口。




“……”陳見卿低聲說:“您起來,我自己來就好。”




“你矯情什麼?”姜歲莫名其妙,“坐下,然後別動。”




陳見卿閉了閉眼睛,勉強壓下翻湧的心緒。




博士這樣清冷的人,當然就該一直高居雲端,就如同三十八萬公里之外的月亮,不應為任何人而墜下。




姜歲從來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他也完全摸不透陳見卿的滿肚子壞水兒,乾脆伸手把他床上一推,冷聲道:“再動我弄死你。”




“。”陳見卿僵硬的躺在床上,感覺到姜歲手法粗暴的在用碘伏給他的傷口消毒,疼痛尖銳至極,然而隨著血液翻湧進心臟的,卻是另一種無法言說、無法壓抑的悸動,讓他脊背發麻,青筋暴起,心跳更是快的要命,好像下一瞬就會衝破血肉與骨骼的束縛而跳出胸腔,去它喜歡的人那裡。




他極力控制著自己翻身而起擁抱姜歲的衝動,用手背蓋住了眼睛。




“疼?”感覺到他身體的顫抖,姜歲漫不經心的道:“疼就對了,疼才能長記性。”




給傷口消完毒又上了藥,最後用繃帶打出一個漂亮的蝴蝶結,姜歲頗為滿意的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道:“等白天你還是去讓醫生看看。”




說完才察覺陳見卿呼吸急促,肌肉繃緊,還用手背蓋著臉,怎麼看怎麼不正常。




他眼睛一眯,“你不會疼哭了吧?”




想到這裡,姜歲覺得很有意思,非常想要看看陳見卿這種人哭起來是什麼樣子,要不是手機沒在身邊,他都想拍照保存給陳見卿留下永遠的黑歷史了。




“真哭了?”姜歲挑起一邊眉,單膝跪在床上,往前爬了兩步,抓住陳見卿的手就想挪開,陳見卿卻反握住他的手,猛地用力,一時之間天旋地轉,等姜歲回過神來的時候,兩人已經位置顛倒。




陳見卿撐著自己的身體,黑髮下的琥珀色的眼睛在此刻泛著一點很淡的暈光,宛如正在捕食的獸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