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李慈真只能在心中暗歎。讖語終究成真。




他陡然想起一事,幾年前,他那會兒已經閉關了。




出關時,正遇到了沈桓玉,那時,他已是長成了清俊高挑的少年。




李慈真覺得他心情很好,雖然他向來喜怒不言於色,但是就是可以感覺到。




一問,才知道,原來方從上京回來。又見了自己未婚妻。




“她知道你是龍身嗎?”李慈真問。




他一直覺得沈桓玉其實過得沒有看起來那樣輕鬆,旁人只見他位高權重又天才,李慈真卻知,他有多少是都需要自己爭取的。他年齡那麼小,就因為皇室內鬥,被送來青嵐宗,來了之後,因為身上龍血,要證明的比別人總是多些。




他沉默了一會兒,垂眼道:“等之後,會知道。”




他的龍鱗還未完全長好,畢竟,還是想給心愛的人看自己最好看的模樣。




不過,他知道,白茸不會介意他的龍身,他是什麼樣,白茸都會愛他,就像他愛白茸一樣。她是世界上,他唯一願意放下心防的人。他願意給白茸看到他真實、脆弱的一面。一旦被其他人看到,他都會想殺人。




少年清冷眉眼不自覺含了淺淡笑意。想起她被他擁在懷中的模樣。兩人都是第一次擁抱,抱了好久都沒松。白茸紅著耳朵,偷偷說很喜歡被他抱的感覺,覺得很安心。




他沒說他也很喜歡,竟生出了點迫不及待,就想把她帶回家守著,只給他一個人看的妄念。




尤其想到,他之後會還是她的夫君,可以一輩子與她名正言順相守,對她好,心中更是滿足。




李慈真看向如今挺拔冷淡的




青年。




這三生三世無解的孽緣啊。




葭月臺上只剩他一人。




沈長離展開了包袱。包袱中有兩身喜服,一身是青紅的女子喜服,一身是霽紅的男子喜服,霽紅顏色很特殊,較晚霞深濃,又名醉紅,沉鬱光豔,很需要人穿。桑柔說,是白茸親手挑選的顏色。




木傀儡給他脫了外衫,又細細展開了這身喜服,給他披上。




肩、腰尺寸都十分合適,像是量體裁衣。




這幾年,他的體型比以前其實有不小變化,長高了,骨架也更高大。這一套男子喜服,貼合的是他現在的身形。




以前,在葭月臺時,她在他睡著的時候偷看過他,有時候還會偷偷碰,因為知道他不屬於她了,不能隨意碰,只敢用指尖輕輕點點他的面頰。




沈長離其實知道,只是懶得說,都由著她了。




以前巫咸預言過,說他是天煞孤星,摯愛之人會因他而死。




楚挽璃今日倒確是死了,預言算是應驗了。




他與楚挽璃洞房花燭,與楚挽璃調情,讓楚挽璃叫他夫君的時候。




原白茸正在窗外,都看到了。那時,她就從水牢他的禁制裡跑了出來。




他嗅到的那一縷氣息,來自真實的她,而不是幻覺。




葭月臺的花池,正漂浮著一株淺色蓮花。




那是沈長離前段時間前從蓬萊仙境中弄來的的珍貴靈植,可以與龍鱗煉藥,有生骨固定魂之效,至今,依舊還被他的靈力溫養著。




寒池中,千年寒玉被一分為二,溫養著那一盞含有淨火的往魂燈,依舊泛著淡淡的青。




清俊修長的男人,那身霽紅的喜服還未來得及脫下,立於黃昏之中,眉眼清豔,配上這樣的場面,卻顯得無端可怕。




直到池中響起淡淡的水花聲,黑髮白膚的少女涉水而來。




他的心魔竟開始逐漸有了實體。




白茸模樣的少女從背後環住了男人寬厚的肩,隨後,開始解他身上衣衫。




竟真像是洞房花燭夜。




衣衫褪下。




這具漂亮軀體上,之前原本已經暗淡消除的赤葶毒紋,都已經卷土重來了。




白皙如玉的身軀上,重新爬滿了繁複的赤色紋路,比以前嚴重許多,從緊實的小腹,一路蔓延到鎖骨。




心魔攀住了他的脖頸,抱了他半晌,努力去吻他,摸索那一具漂亮的身體。




可是,無論怎麼弄,他身體依舊都冷冰冰的,毫無反應。




青年淡淡抬眸,看向遠處湛湛夜空。




為何呢?可能,還是因為這心魔還不夠像白茸吧。找些足夠像的,或許就會有反應了。反正這具放蕩的身體,對所有女人都可以有反應。在洞窟之中,被楚挽璃摸,也可以接受並且動情。




他對那往魂燈中的淨火說:“只是與楚挽璃洞房花燭,什麼都沒來得及做,看著就受不了了嗎?”




就要從水牢中費盡心思跑出去,自己上趕著去




死?未免也太脆弱。她當著他的面,被其他男人摟摟抱抱解衣服的時候,他不也沒有介意?都包容了。




“不是最愛你那阿玉了嗎?”




他語帶譏誚,饒有興趣,輕笑:“再不說話。那麼,用這具你愛的男人的身體,在你墳前,與不同女人日夜交合。讓你看個滿意,好不好?”




他面容是極清俊的。身上衣裳卻被女人褪去了大半,光鬱的紅,越發襯得如玉膚色。他半露的鎖骨上,爬滿了繁複妖豔的赤紋。漫不經心說著這話,荒唐放蕩極了。




他卻也不管,只是垂下濃長的睫,看向那團火焰。




火焰一動不動。




他拿了把匕首,隨手在自己手腕上一劃,銀色的鮮血從創口中汩汩流出。




白茸以前很心疼沈桓玉,知他孤身一人在外行走,她又不知阿玉劍術修為到底如何,只知道當劍修本來也危險,每次他回上京,她都要仔細檢查,見他身上又生了新傷都會眼淚汪汪的,回去還會偷偷哭,哭的眼睛紅腫,只恨不得自己替他受了。




眼見鮮血越流越多。




燈中,泛著青色的火焰開始跳動,焰尖朝著他的位置靠攏。




他心中竟泛起一點異樣的快感,冰冷的身體也開始發熱。




便又用靈力摘了那一朵蓮花,捻碎了,隨後,用龍血與生魂蓮的蓮花汁液,一起滴落在那騰黃紙上,給生辰主聚靈。




藤黃紙毫無反應。只是那點殘餘氣息被他強行用龍血維繫住。




他也不急,視而不見,慢條斯理,放出更多的血。




男人狹長的琥珀色的瞳孔中映著火焰。




過了會兒,見不流血了。




他便又在原來傷口上補了一刀,支著下頜,不看那紙了,只看朝他跳動的火焰。




還會心疼。




果然是假死。




到時候,等他把她弄回來,定會讓她為今日之事後悔,與他懺悔。




青嵐宗的護宗大陣正在發出微光。




作為劍眼的灼霜感應到了主人的情緒。




青州二十八峰都開始顫動,開始下沉,寒氣從每個角落開始蔓延。




山雨欲來。




天空開始暗沉,發出轟隆聲鳴,他的雷劫,在這種時候竟然也再度到了。




九霄雲外,即將迎來新神。




*




妖界。




天闕的宮殿舊址,過去了千年,白色的大理石略微暗淡,仍可見曾經建築的華美壯觀。




原本,有天闕殘存的靈力一直庇護著此處。




可是,幾年前,這股靈力忽然便消失了——因為天闕龍骨的力量被轉移,不再能庇護此地。




因為此地地點實在絕佳,又一直無人居住,各種植物瘋長。因此,著幾年也開始逐漸有膽大的小妖接近,有的是來祭拜妖王,有的純粹是來玩的。




天空掛著兩輪紅月。




一條粗大的白蛇正從草叢中游過,輕車熟路游去了溫泉宮。




這是天闕以前為愛人修建的甘泉宮。




正中白玉所雕的一泓靈水散發著白霧。




白蛇很喜歡這一口靈泉,原本蛇性也喜水,他在靈泉中游了幾個來回,卻忽然停住了。




白蛇感應到了熟悉的味道。他順著那味道尋去,去了宮闕深處。氣息來自一個緊閉的白色玉盒。




上頭原本設有靈封,壓根觸碰不得,可是,隨著龍骨力量轉移,這靈封,也失去了效果。




打開盒子一看,裡頭竟然是一截木頭。




白蛇很是好奇,用尾巴卷出了木頭。




很輕,紋理像是波浪一般美麗。竟是半截合歡木。




氣息還是很熟悉,與他之前去人間的時候,遇到的那個很好聞,並且幫他療傷了的少女味道很像。




他反正也沒事做,於是將它從天闕宮殿中偷了出來,放在自己洞府中。




這洞穴依山傍水,旁有一條小溪,背後是深林,白蛇每日在這,過得好不自在逍遙。




某日,一隻豹子路過他洞府,瞧他趴在那裡曬太陽,忍不住道:“九鬱,陰山君都要氣死了,妖祭馬上就要到了,他們都想著趁機毀了玄天結界。你還不回府上去,躲這兒玩。”




玩性太重了,隨心所欲的,明明天賦很好修為也高,還是陰山君的獨苗苗,偏就是不務正業。




白蛇說:“沒事,讓老頭子氣著吧,氣會兒就不氣了。”




白蛇愛乾淨,每日都會用清溪洗刷自己一身漂亮的白鱗,洗的乾乾淨淨,一塵不染。




他有一身細密漂亮,完美無瑕的白鱗。他性情肆意灑脫,知道大家都覺得好看,也不吝嗇給大家多看看。




“嘖。”豹子盯著,“在這發.春呢?”




“走開。”白蛇拍了拍尾巴,“又沒有對你。”




不過,想起,那天,在人間的時候,小木頭還摸了他的鱗片呢——因為二者氣息太像,他擅自給那個記憶中的憂鬱少女也取了個名字,叫小木頭。




白蛇也沒事做,每日去遊玩,修煉一下,回來就陪著這木頭說話。




他從陰山跑了,老頭子雖然嘴上說著很憤怒,但是也沒找把他抓回去。




越看越覺得這一截木頭很是芳香可愛。




“小木頭,我要出去修行了。”白蛇每天早晚都會和木頭說說話。




“今天給你帶了一朵花,你看看,好不好看。”白蛇用尾巴尖尖捲了那一朵漂漂亮亮,還含著露水的百合,放在了木頭上。




他想用點好聽詞彙形容,但是又形容不太出來,於是作罷了。




木頭一直毫無回應,也沒有任何靈力波動。




白蛇也不介意,每天還是照舊。




直到這一日,他正在洞府盤卷著睡覺。




忽然感覺玄天結界巨震了一瞬,白蛇從睡夢中驚醒了。




原來妖祭到了。




他洞穴內,那一根一直平靜的小木頭卻似乎亮了一下,又暗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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