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滿庭 作品

136.第 136 章 我不是你

 先前皇甫惟明是河西、隴右兩鎮節度使,如今河西節度使被剝奪,豈不是隻剩下了隴右一鎮?

 李輔國搖搖頭,沒有說什麼。

 第二日,李輔國又帶來了新消息。

 聖人命王忠嗣兼任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因結交外戚,被貶為播川太守。韋堅則因“構謀規立太子”被貶為了縉雲太守。

 李亨癱坐在椅子上,面色蒼白,嘴唇顫抖:“……下一個就是我了。”

 皇甫惟明被剝奪了兵權,韋堅被貶為了一個小小太守,接下來就要輪到他了。

 李亨悽慘一笑,緩緩閉上了眼睛。

 可他實在是太不甘心了,他忍了這麼久,為了保住太子位置付出了那麼多,難道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嗎?沒了太子位置,他的下場會是什麼?所有人都會看不起他,都會嘲笑他。

 “不行,我不能失去太子之位。”李亨睜開眼,狠狠一咬牙,面上出現一抹狠厲。

 “讓廣平王、南陽王來見我。”李亨沉聲道。

 廣平王李俶是他的長子,南陽王李儋是他的次子,李亨如今不敢見外臣,也只能與兒子們商量事情了,他的其他兒子都還小,只有這兩人已經二十多歲,可以與他一同謀算了。

 二王匆匆趕了過來,李亨又止住了李輔國。

 “你也留下。”

 比起兒子,李亨更相信完全依附他的宦官。

 第二日一大早,李亨便進了宮。

 他撲倒在李隆基面前哭訴著自己被韋堅與韋妃一起欺騙了,還試圖用韋后的例子證明韋妃的野心。

 “阿爺,兒知曉兒愚蠢,被一介婦人矇騙……可兒當真不知情啊。”李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抱著李隆基的腿示弱。

 李隆基表情冰冷看著他,似乎在思考李亨說的是真是假。

 說實話,作為同樣做過太子的過來人,李隆基對李亨的心思太清楚,李亨做太子還沒有他當年十分之一聰明。

 李亨無非就是想要推脫罪責,保住他的太子之位罷了。

 李亨不敢去看李隆基,只能撕心裂肺哭訴,他訴說著:“……兒要與韋氏和離!”

 字字真情實感,彷彿他當真只是被女人玩弄於掌心的無辜者一般。

 李隆基眼中帶上了玩味,他低下頭看著李亨:“你要與太子妃和離?你可知曉本朝還從未有過太子與太子妃和離的先例?”

 李亨心中恨的厲害。

 難道是他想承擔拋棄髮妻的薄情名聲嗎?

 難道是他願意放棄京兆韋家這麼底蘊深厚的盟友嗎?

 還不都是你這個父親逼的!你殺子奪媳,我要是不顯示出我的弱小,不失去些什麼,你會放過我嗎?

 李亨的心在滴血,他在心裡用一切最惡毒的詞彙辱罵他面前這個冷漠無情的君父。

 李隆基輕蔑看了李亨一眼,漫不經心道:“朕準了。”

 頓了頓,李隆基又道:“既然是韋堅蠱惑了你,那他也就別再當太守了,貶為江夏官員,全家一起去嶺南吧。”

 李亨身子顫了顫,卻終究沒敢開口求情。

 天寶三載八月初,太子上表與妃韋氏和離,帝允。

 李林甫得知這個消息以後立刻入宮面見了帝王,他迫切想要知道帝王為什麼就這麼輕輕放下。

 他知道李隆基既然允許太子與韋氏和離,那就代表他不欲追查下去了。

 “陛下,太子狼子野心,必定與大臣還有勾結,臣請徹查太子。”李林甫聲音急促,懇求的看著面前的帝王。

 他下了如此狠手,已經是與李亨不死不休了,韋堅案之前,李亨若是登基,只是會清算他,讓他的子孫不再踏入仕途;可韋堅案之後,倘若李亨有一日能夠登基,那就不僅他一人被清算了,他今日如何欺壓李亨,日後李亨便會千百倍報復在他的子孫身上。

 李隆基卻只是抱著琵琶輕輕撥動著琴絃,聽到李林甫的請求之後大笑一聲,揮手道:“吾兒此次只是受了韋堅矇蔽,太子素來孝悌,朕何忍心怪罪他呢?”

 可分明是您示意我對太子動手的啊!

 李林甫咬緊了牙,他想要再求李隆基一回:“陛下……”

 “唉,林甫不必多言。”李隆基皺皺眉,覺得李林甫話有些多,他淡淡瞥了李林甫一眼。

 “此事到此為止。”

 李林甫猛然抬頭,高座上的李隆基卻已經閉上了眼睛,輕輕撥動著琵琶,口中還哼著調子,沉迷於樂曲之中了。

 他午後還與李龜年有約,要一同再將新曲譜出來,可沒有時間再為這些雜事費心。

 李林甫只能恨恨離開了興慶宮。

 掖庭,位於大明宮中,十分蕭瑟。

 掖庭已經許久沒有新人了,斑駁的牆壁上幾隻蜘蛛結網,磚縫中的雜草瘋狂生長著,掖庭宮門緊閉。

 只有一兩個白髮宮女佝僂著腰從宮道上穿過。

 沒一陣,掖庭外忽然喧囂了起來,幾個宦官簇擁著高力士,命人打開掖庭門,將太子的和離表送給了韋氏。

 高力士不忍看著面前憔悴的韋氏,心中嘆了一口氣。

 這都是什麼事情啊。

 韋氏拿著和離書的手指攥得發白,她在掖庭待的這段時間日夜憂慮,結果就換來了這個?

 韋氏深吸一口氣,勉強讓自己不要暈過去,她抬起頭面色蒼白詢問高力士:“高將軍可否告知妾身,我的兄長韋堅如今還好嗎?”

 李亨如此絕情,她都落得和離的下場,她的兄長情況只會更糟。

 高力士輕嘆了一口氣:“被貶謫到嶺南為官去了。”

 那不就是流放?

 韋氏的身體搖了搖,不敢再深思她母家的下場。

 高力士走後,韋氏看著手中的和離書,抿緊了嘴唇,又抬頭看看四周高高的宮牆,面上露出了無措。

 誰還能來救她呢?

 原本以為的可靠郎君是薄情人,她以為依仗的母家被全家流放,韋氏輕輕蹲下了身子,消瘦的身體一聳一聳顫抖。

 她已經做了太子妃該做的所有事情,也做了韋家的女兒該做的所有事情。

 可太子是個廢物,韋家壓錯了寶。

 她從小就被父母教導不要像她的堂姑母一樣跋扈,她總是聽父親唸叨堂祖母教壞了姑母:

 “你堂姑母被教壞了,好好的皇后不當非要胡鬧,鬧出那樣大的亂子,害得你堂祖母一脈死得死,遭流放的遭流放,家破人亡。咱家養女郎可不能再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