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0 章 安頓

 宋嫻獨自坐了一會兒,待心緒平靜下來,她去看商隊運回來的貨,一一盤點後,她帶著卸貨的奴僕去主院。

 “娘,我哥今天不回來嗎?”綠芽兒進門問。

 “他不知道你回:“一串是三百錢,你們三十一個人一人提走一串,多出來的一串你們拿去街上買只羊牽去沙漠里宰了。”

 三十一個奴僕聞言個個露出笑,他們排著隊拿錢,錢箱迅速空了下來。

 奴僕們趕著駱駝群離開了,宅子裡又冷清下來,這讓習慣了雞鳴狗叫的宋嫻有些不適應。

 “我的東西都搬去客舍了,還沒有搬回來,今晚我去城北過夜,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晚上我們娘倆睡一間屋。”宋嫻不想再待在家裡了。

 綠芽兒點頭,“好,不過讓我先洗個澡換身衣裳。”

 “你剛剛不是去洗澡了?”宋嫻納悶。

 “娘,你在看什麼?我身上的衣裳都沒換,哪裡像是洗澡了?楊二郎過來找我,我過去了一趟。”綠芽兒抱怨,她憤憤地喊僕婦抬水來。

 宋嫻盯著女兒若有所思,不過她沒打算問,免得又引起這個丫頭反感。

 待綠芽兒收拾妥當,出門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

 “我們走過去?”宋嫻問。

 綠芽兒點頭,在駱駝背上行路數千裡,腿都要僵成外撇子了,現在不趕時間,她寧願多耗點時間走路也不想再騎駱駝。

 途經外院,綠芽兒發現垂花門裡空蕩蕩的,門上也落著灰,完全不像有人住的樣子。

 “我爹搬出去了?”她詫異。

 宋嫻皺眉,“我不曉得,我十天半個月才回來一趟,反正沒碰見過他。”

 出門的時候問門房,這才曉得黃安成日日在他大哥家吃晚飯,天黑了才回來,偶爾不回來也是歇在黃家。

 綠芽兒欲言又止,她帶著商隊在外走商,又在市井裡打過轉,見的事多了,懂的也多。

 “娘,我爹不著家的時候真是歇在我大伯家嗎?”她委婉地暗示。

 宋嫻嗤笑一聲,她伸手搭在女兒的肩膀上,說:“你爹心狠又心毒,但他不是傻的,他知道自己要什麼,也清楚什麼不能做。你放心,他不會在外面睡女人,更不會弄出幾個上不了檯面的孩子出來,真沾了不能沾的,豈不是給我把柄踹他出家門。”

 綠芽兒訝然,“你、他……娘,你有過和離的心思?”

 宋嫻沉默,她有些想打嘴,就在一個時辰前,她才決定不讓她跟黃安成的事再影響到兩個孩子,沒想到一不留神又說漏嘴了。

 “吵架的時候說過,他不同意,我也就沒再提。他是守城官,官職不大不小,不像你趙叔一樣能辦大事,但在這個敦煌城還有些人脈,有他在,我們養在沙漠裡的駱駝沒有對家敢下毒手。”宋嫻簡單地解釋幾句,“這是我跟你爹之間的矛盾,不關你跟你哥的事,也不用你們操心。”

 黃安成年輕的時候能不顧尊嚴入贅到宋家,求的就是財

 ()?(),

 如今宋家的家財一年富過一年()?(),

 他更不可能從宋家離開。而宋嫻當年能掏錢打點把他送到守城官的位置上?()????????()?(),

 圖的就是以他的身份能罩著她的生意()?(),

 讓城裡的駱駝販子有所忌憚。現在兒女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有個當守城官的爹,名聲自然好聽些,宋嫻自然不會慪氣和離。

 之前吵架的時候提出和離也是氣急了才昏了頭,遭黃安成冷言拒絕後,她也冷靜了下來。

 綠芽兒“噢”一聲。

 出了城,田地裡的土腥氣和青草味取代了街巷裡的油煙氣和泔水味,宋嫻平心靜氣地叮囑:“你爹有一樣好,他不貪他不該得的東西,我的駱駝生意他不插手,商隊的進項他不盤查,更不會把我的財寶當成他的。你要找個跟你一樣能外出經商的丈夫我不反對,但你要留心,他能跟你一起外出經商就說明他有野心,他能插手商隊的生意就有可能取代你。娘希望你能有如意郎君,但不希望你感情用事,你要留著防備心,別引狼入室丟了命。”

 綠芽兒沉默了。

 宋嫻點到為止,不再提了。

 快靠近客舍的時候,天徹底黑透了,這時身後傳來響亮的蹄聲。

 趙西平騎著駱駝靠近客舍的時候發現路邊有人,他勒停駱駝,問:“是誰?來巡邏棉花地?”

 “不是,是我跟綠芽兒,我們今晚還歇在客舍。你這是才回來又進城了?忙公務?”宋嫻問。

 “嗯,進城去找知縣,我們帶回。”

 *

 客舍裡熱鬧的緊,四月中旬正值商隊出關的旺季,客舍裡住了八個商隊,八個商隊有二三百人,再加上今天剛來的六百多個種棉人,十進的客舍都容納不了這麼多人。

 當下,入住的客商還找到隋玉提要求,他們不允許曾為營妓的女人住進客舍,哪怕客舍裡的床褥被罩更換得勤,他們還是嫌棄,生怕她們身上的髒

汙和味道沾上了就洗不掉了。

 “玉掌櫃,我們次次路過敦煌毫不猶豫地選擇住在你的客舍,就是看中你的客舍乾淨,沒有亂七八糟的人。你今兒要是讓她們住進去,往後我們就不考慮再住長歸客舍。”一個大嗓門的客商喊。

 隋玉不屑,“你們商隊出遠門還帶女人呢,關內還好說,出了關,人在沙漠裡喝水都拮据,更別提擦洗了,你們親她們的時候又不嫌髒了?”

 “我們商隊不帶女人上路。”有人說。

 “我們就是帶女人,那女人也是乾淨沒病的。”另有客商說。

 隋玉翻白眼,“壞事都讓你們男人幹了,反過來你們又嫌棄這嫌棄那。”

 “誰幹的你去找誰,反正這群女人我們沒沾過。”

 隋玉沒再爭執下去,她的態度改變不了這群男人的偏見,說的越多越羞辱人,她也不落好,這不是她的本意。

 “我待會兒讓人把茶舍收拾出。

 “我們冬天還要在茶舍烤火吃飯的……()?()”

 一個尖細的聲音從靠近大門的地方傳來。

 “她們帶毒啊?()?()”

 隋玉冷了臉,她來了脾氣,罵道:“你們跟她們就一牆之隔,你們捏著鼻子堵著嘴都別出氣,不然她們呼出來的毒氣就鑽進你們的肺腑裡了。()?()”

 “你們住的客舍是一百文一晚,不是一百錢一晚,一百文沒法讓長歸客舍易主,你們的手別伸太長了,不該你們管的事別管。1[(.)]1?1?╬?╬1()?()”

 趙西平大步進:“現在誰還對她們住茶舍有意見?有意見你給我一千錢,我立馬讓她們滾蛋,離你們遠遠的。”

 沒人吭聲。

 “天晚了,吃飽了就回屋歇著吧,明早還有商隊要出關,別睡晚了耽誤行程。”隋玉開口緩和氣氛。

 廚院裡聚的客商們順著臺階下,一窩蜂地往出走。

 等在門外的種棉人聞聲往後退,她們往河邊走,把廚院外的空地騰出來。

 小春紅跟在客商們後面出去,她惡狠狠瞪著他們,一群狗雜碎,有點臭錢就吆五喝六的。

 “你們跟我過來,客舍東邊有乾草垛,你們跟我去抱柴。”她轉而溫和地開口,“先將就幾晚,大人已經張羅著為你們找房子了。”

 “有個遮風擋雨的地兒就很好了,不算將就。”為首的婦人開口。

 小春紅沒接話,她接過青山遞來的火把,領著五百一十三個女人去抱柴。

 “男人們隨我來,你們這幾晚住在第八進客舍,一進客舍有十二間客房和十二間倉房,客房的榻上能睡五個人,睡不下的就睡倉房或是睡在榻下。”張順出來領走一幫子老頭,“等她們鋪好草鋪了,你們再去摟乾草。”

 廚院外混亂了小半個時辰,待茶舍裡紛飛的草屑和灰塵紛紛回落在鬆軟的乾草鋪上,二十來個婦人去廚院抬來十釜粥水和湯餅。她們自個帶的有碗筷,分飯的婦人給她們一人舀一碗,待陶釜空了,她們再抬著陶釜去河裡洗乾淨再送回廚院。

 “這是主子吩咐我們給你們熬的艾草湯,你們抬過去,舀完了把陶釜再送。

 “謝謝大嫂子。”

 五釜艾草湯抬走,不消片刻的功夫又送還過來。

 外面還在忙,隋玉一家已經躺下了。

 “爹孃去年過來了,三月中旬的時候,他們帶著五個小的幫我們把棉種都種下了,又一起回老家了。”隋玉跟趙西平通個氣。

 趙西平“噢”一聲,他的心思還在公務上,他跟她討論:“我明天再去跟知縣磨一磨,軍屯和民屯閒置的屋子改一改,一個小院住兩三對夫妻,或是五六個獨身的女人,一百來間屋舍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