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脂焚椒 作品

第一百零二章





幔帳因為應長川方才的動作散了開來。




江玉珣略為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他從沒有像此刻一般後悔自己當初翻了若固送來的那本畫冊。









夏季的大雨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




第二天早晨天已徹底放晴,只剩地上的小灘積水還留有昨夜大雨的痕跡。




燥熱了一段時間的怡河平原終於涼爽了幾分。




百姓紛紛離家遊山玩水,唯獨仙遊宮內眾人和從前一般忙碌。




……




回到昭都之後,江玉珣仍有許多事情要做,完全沒有工夫去管那些被聆天台遣至北地的“奸細”。




不過他還是從玄印監的口中得知了不少消息:




聆天台的




那幾名信眾在詔獄裡待了沒多長時間(),便將該招的和不該招的通通說了出來。




表面上看(),這些人只是曾經只是生活在昭都附近的普通民眾。




然而頻繁參加聆天台活動的他們,早在有意無意之中知曉了許多密辛。




這一次更直接將聆天台的老底揭了開來。




但在江玉珣看來這些事情並不重要。




——他們收了聆天台的好處,併為其賣命前往折柔通風報信,此事完全是將大周無數百姓性命置之不顧。




假如這件事洩露出去,必定會給聆天台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江玉珣一行人回到昭都之後,聆天台的巫覡便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著急了起來。




他們在短短几天時間內不斷求見天子,卻被應長川以“忙碌無暇招待”的理由拒之門外,至今沒有成功踏入仙遊宮一步。




“……所以說巫覡還在仙遊宮外?”聽完玄印監的話後,低頭整理奏章的江玉珣終於放下手頭事向對方問道。




玄印監笑了一下回答:“正是!商憂身邊的那名巫覡在外面守了整整兩日,眼睛都未合一下。”




聆天台本就非常心虛,應長川回到昭都之後遲遲沒有行動更是加重了他們的焦慮。




按照玄印監所說,此時整個聆天台都已在暗中躁動了起來。




就在江玉珣和玄印監談論此事的同時,流雲殿外突然傳來一陣通報聲。




太監尖利的嗓音穿透殿門,傳到了江玉珣的耳邊:“聆天台司卜商憂求見——”




江玉珣緩緩放下手中的毛筆,與站在案的玄印監對視一眼——仙遊宮閉門幾日,商憂終於按捺不住來到了這裡。




太監的話音還未徹底落下,應長川也緩步自殿後走了過來。




玄印監連忙向他行禮,江玉珣則忍不住抬眸問:“陛下可是要見商憂?”




“不急,”天子緩緩坐於席上,他隨手端起茶盞並搖頭道,“司卜大人向來喜歡‘與眾同樂’如今正是一個機會。”




江玉珣略微疑惑地朝他看去。




他本想問應長川為什麼這樣說,但還未開口便猜出了個大概來——商憂深知聆天台的根基在於昭都平原上的無數信眾,這些年不但行事低調,且常常貼近百姓。




聆天台之所以如此著急,八成是應長川已暗中讓玄印監將此事散佈了出去。




假如自己猜得沒錯的話,仙遊宮外或許滿是百姓。




而此時的商憂,則正在仙遊宮的宮門外接受他們的質問。




作為司卜,商憂必不會親自去聯繫那些奸細。




但這件事他一定會交給自己身邊最信任的巫覡去做。




如今司卜已親自來到仙遊宮,巫覡必不能缺席。




心理素質不錯的商憂或許能夠穩住心神,但是那些的巫覡卻不一定了……




在百姓的圍觀之下,他們必定會露出破綻。




被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巫覡臉上但凡有一絲一毫的不對。




()這些細節便會迅速傳遍昭都的大街小巷。




如今歷史已經發生了變化,長川再也不必像歷史上寫的那樣一把火燒掉聆天台。




他只需自人心下手斬草除根,徹底斷其根基。




-




就在江玉珣發呆的時候,周圍的玄印監已被天子遣了出去。




走時他們還不忘聽天子的話,將一張紙放在了自己面前的桌案之上。




“陛下這是要做什麼?”江玉珣疑惑地看了一眼面前的紙張。




……假如自己沒有認錯的話,這紙上似乎是一個沒有填滿的日程表?




大周所在的時代並沒有這個東西。




眼前這張表格的格式,是應長川從自己的本冊上抄來的!




江玉珣忍不住默默地咬了咬牙。




天子笑了一下緩聲道:“下月休沐十日,由江侍中負責替孤安排行程。”




“沐休十日?”江玉珣愣了一下問,“為什麼突然休息這麼長時間?”




大週一週一休,遇到冬至、夏至這樣的大節也只增添到三五日。




方才拿起奏章的應長川把手中的東西放了下去,他忽然蹙眉假裝不悅道:“天子大婚,理應沐休十日。”




江玉珣:“……”




我明白了,應長川這是要給自己放婚假……




甚至他還要我來安排這十天裡的日程。




他還是歷史上那個著名的工作狂嗎?




“怎麼,”見江玉珣坐在那裡一動不動,應長川又一次壓低了聲音問,“江侍中可有疑義?”




他刻意了聲音放緩,話語裡多了幾分漫不經心之意,就如兩人初遇時那般。




甚至還在說話的同時輕輕旋了旋指間那枚玄玉戒。




陽光透過饕餮紋座屏的間隙落在了應長川的臉上,一瞬間晦明不清。




他似乎真的在這一刻回到了幾年前,變回了那個喜怒難辨的天子。




如今的江玉珣早已不只是“侍中”,朝野上下都習慣叫他“江大人”或者“江尚書”。




許久沒有聽過的“侍中”一詞一出,便將江玉珣的記憶拉回了幾年前。




看到天子始終嚴肅的表情,他突然意識到……




應長川這是在和自己cosplay?




內侍官們早從這裡退了下去,坐在空蕩一片的大殿上的江玉珣忽然有些心虛。




“沒……沒有……”江玉珣略為僵硬地拿起了筆,還不等他想好要在紙上寫什麼,方才還坐在席上看奏章的應長川忽然起身緩步走了過來。




等江玉珣反應過來的時候,應長川已經將他攬在了懷中,並拿起了那支被他放在一邊的筆。




“江侍中既然不寫,那便由孤來安排。”




應長川的話語裡滿是危險,說著便懸腕蘸起了墨來。




江玉珣的身體下意識隨之一顫,他延遲想起一個問題——大周的婚假不是三天嗎?怎麼突然變成十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