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9第 94 章 報復

 她頓了頓,看著田景瑩含淚望著自己的眼睛,道:“你要想到,你未來還有幾十年的人生,要想到地球是圓的,那麼大一個地球,你所在的首都飯店是這個地球上看都看不到的一個點,而在這個地球上,有將近兩百個國家,有各種人種和膚色,不同的人種有不同的風俗習性,在有些人種和民族看來,這甚至都不是一個事。”

 田景瑩喃喃地說:“會有人不把這個當回事嗎?怎麼會?”

 孟硯青:“所以我勸你,放下這一切,你可以試著學習,考託福,出國走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看看那些發達國家的女人怎麼生活,去問問她們怎麼看待這種事情,當你見識了這個世界人種和民族的多樣性,也許你的想法會不一樣。”

 田景瑩怔怔地看著她,想著她說的話。

 孟硯青輕握住她的手:“你現在之所以難過,是因為你有父母輩和這片土地賦予你的觀念,這是你心裡的一根絲,勒著你的心,所以你走不出去,如果讓自己的一生都沉浸在這件事中,那才是得不償失。那個人就是一條狗,那條狗即將得到懲罰,這件事應該已經結束了,它不應該束縛你一輩子。”

 田景瑩神情恍惚,猶如醍醐灌頂,又彷彿有些迷惘。

 過了半晌,她終於道:“謝謝你說的話,我有些明白,但又覺得自己一時做不到。”

 孟硯青:“這需要時間,你現在做不到沒什麼,可以慢慢來。”

 田景瑩點頭,低聲道:“我知道,我會努力,你說得對,我現在要努力,想辦法出國,我要出國換一個環境。”

 **********

 陸緒章帶著兒子和寧碧梧過去一旁東廳,那邊掛著大幅中國山水畫,他也就隨意和兩個孩子聊聊:“這幅畫是倪瓚的真跡,應該是首都飯店當時在琉璃廠淘來的,很便宜,沒花多少錢,也是後來才鑑出來是真的。”

 寧碧梧對此一概不懂,她看著這幅畫:“看不出多好看啊!”

 陸亭笈瞥她一眼:“對你來說,這就是牛嚼牡丹。”

 寧碧梧不太服氣:“你懂嗎?”

 陸亭笈得意一笑:“我還是懂那麼一點點的。”

 寧碧梧顯然不信,陸亭笈便道:“倪瓚晚年時候畫風幽秀曠逸,惜墨如金,他首創了“折帶皴”的畫法,用淡幹墨側鋒來畫,你看看這山的起伏走勢,就像摺疊帶子一樣,這個別人不好模仿,一看就是倪瓚畫的!”

 寧碧梧驚訝,望向陸緒章:“真的假的?”

 陸緒章頷首,道:“亭笈跟在他祖父身邊估計多少也聽過一耳朵,這確實是“折帶皴”的畫法。不過要鑑這畫,也不只是看這筆法,還要看紙看墨,這是元末明初的白麻紙,用的墨是松煙墨,還有這色比較淺淡,是水印色,到了清朝時候才用油印色。”

 寧碧梧聳眉,打量了眼陸亭笈:“那你還知道什麼?”

 陸亭笈:“我知道的多了!”

 陸緒章看著兒子那倨傲的小樣子,挽唇笑了,便隨口道:“前面那幅,那是當代吳先生的作品,吳先生和我們家是舊交,你應該知道吧?”

 陸亭笈連連點頭:“那是自然,我很熟。”

 陸緒章:“你帶著碧梧看看,順便給碧梧講講。”

 陸亭笈便笑,對寧碧梧招招手:“走吧,小徒弟,我帶你見識見識。”

 寧碧梧顯然不太服氣:“那我考考你!看看你說得對不對!”

 一時一對小兒女過去一旁看畫

,陸緒章便站在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的雨。

 外面雨下大了,路並不好走,不過依然有數輛車子緩慢地開入首都飯店內。

 陸緒章將手插在口袋裡,就這麼靜默地看著。

 也是趕巧了,偏偏今天孟硯青要過來首都飯店吃飯,本來他是想避開的,但她想吃,也就只好來了。

 今夜註定是不太平的一個夜晚,等會孟硯青說完話,他還是帶著他們母子儘快離開。

 至於寧碧梧,打個電話讓她父母把她接走吧。

 如果雨繼續這麼下,他正好趁機留宿在孟硯青這裡。

 今夜這一牆之隔的首都飯店哪怕風起雲湧,他也不管,就萬事不知醉臥溫柔鄉。

 他的硯青,失而復得的硯青……

 想到這裡,胸口便變得格外柔軟。

 他抬手,用拇指託著下巴,想象著今晚的種種,怎麼瞞過兒子,怎麼哄著孟硯青高興。

 雨可以繼續下,這樣有什麼大動作外面也聽不到,他們可以來得瘋一些。

 可以一整夜不睡,變著花樣讓她喜歡,她一定會沉溺,再捨不得離開自己。

 這時,他便看到,就在飯店院內的楓樹下,站著一個女人,打著傘,赫然正是林慧。

 而站在林慧面前的那個人——

 陸緒章略一蹙眉後,心狠狠一挫,當下迅速拿起雨傘,快步出去了。

 *********

 “我承認,我喜歡他,嚮往著他,但是我給你寫這一封信,並沒有什麼惡意,我只是覺得,你不夠了解他,你不怎麼出門,也不接觸他的工作,你可能不知道他面臨著什麼樣的環境,所以我希望能告訴你,這樣也能加深你對他的瞭解,不是嗎?”

 “上週五他們在首都飯店召開幾部門的探討會,席間有人問起你了,問起你家庭情況,大家都很尷尬,不說話了。”

 “你知道嗎,這次斯諾先生的葬禮,本來他也要參加的,不過因為他妻子成分的問題,他讓同事代替前往了,他只能收斂地藏在後面。”

 “他一定不會告訴你吧,上週他寫了很多報告,彙報自己的思想,他給人說他的妻子病弱,他來代替你寫,但是你卻生他的氣,是不是因為他沒有陪你生氣了,你不懂的,你只是窩在家裡,享受著他對你的好,你永遠不懂他為你付出了什麼,你知道給他找麻煩!”

 “很亂,到處都很亂,他在這亂糟糟的人群中像是一縷清風,但我發現他今天一直心事重重,一定是你和他吵架了吧。你總是這樣,以自我為中心,你不需要工作,但是他需要工作,他所承擔的遠比你以為的更多。”

 “本來這次的出國留學名額可以有他,但他放棄了,你知道多少人羨慕嗎,這樣的機會,他竟然放棄了,他為什麼放棄,我不知道,你能告訴我嗎,我好心痛,他竟然毀掉自己的大好前途。”

 ……

 孟硯青以為自己忘記了,但是她發現她忘不了,哪怕十年遊魂,她將所有的記憶塵封了,但她依然忘不了。

 她知道,十一年前,那個人就在首都飯店。

 所以,當她重活一世,踏入了首都飯店時,她的眼睛也一直在搜索,搜索那雙藏在陰暗處的眼睛。

 當慧姐審視的目光劃過她時,她也同樣在打量著慧姐。

 儘管當年慧姐的那些信刻意隱瞞了自己的筆跡,但是“心”字的慣有寫法還是讓她露出來馬腳。

 就是慧姐。

 她一直都在暗戀陸緒章,陸緒章有部分工作就在首都飯店開展的,她一直在暗暗觀察陸緒章。

 至於自家的住址,原本也不是什麼秘密,畢竟陸家那房子被沒收又還回來,圈子裡人都知道,稍微留心就能打聽到。

 就是首都飯店,對於經常來往的客人也都會登記基本信息。

 慧姐的信裡並沒有編造什麼瞎話,她說的全都是事實,正因為是事實,所以孟硯青

無可辯駁。

 在那個年代,一切都是顛倒和混亂的,孟硯青看不清未來,她也不知道那一切什麼時候結束。

 她家庭敗落,父親逝世,哥哥早已失去聯絡,她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是一個陸家兒媳婦的身份。

 但她是一個招惹禍事的根源,會連累他們。

 她讀得滿腹詩書,卻無用武之地,可能一輩子只能躲在後院,躲在陸家的羽翼下,成為別人口中那個“陸緒章妻子”的符號,成為別人同情羨慕卻又嘆息的存在。

 孟硯青最後的病故,有種種緣由,殺死她的未必就是慧姐的刀,但這總歸是壓死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此時,夏雨淅瀝瀝地落下,紅色楓葉在這溼潤的夜晚舒展開來。

 孟硯青舉著傘,笑看著眼前的慧姐。

 本來慧姐已經被開除,離開了這裡,不過今晚,她特意約了她前來。

 她並不是一個想打落水狗的人,其實如果這一世,慧姐就此沉默,或許她能放她一馬,但她竟然還敢對著自己下手,那她就要看她痛。

 而對慧姐來說,最大的痛,自然是來自陸緒章的那一刀。

 孟硯青笑看著眼前的慧姐,道:“你說,如果陸緒章知道你曾經給他妻子寫過那樣的信,他會怎麼對付你?”

 慧姐眯著眼睛,冷漠地看著孟硯青:“你到底是什麼人?”

 她已經被開除了,她已經前途盡毀,首都飯店這傷心處,她再也不想來了。

 不過孟硯青的信,還是讓她膽戰心驚。

 午夜夢迴,她確實會被噩夢驚醒,夢到那個死去的人用幽怨的眼神看著她。

 所以她來了。

 為了能進來,為了知道真相,她甚至是利用以前關係偷偷進來的——她畢竟在這裡工作了十幾年,對這裡再熟悉不過了。

 綿綿細雨中,孟硯青的眼神冷如冰,她看著慧姐:“我是什麼人,你不是應該最清楚嗎?你晚上會做噩夢吧?”

 她扯唇,笑了下,走上前一步:“夢裡,你是不是會夢到一個我這樣的人,她在怨恨地看著你,她在向你討命。”

 慧姐看著孟硯青,後背逐漸發冷,臉色變得蒼白起來。

 她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喃喃地道:“不,和我沒關係,我只是告訴她一些事實,她不該知道嗎?陸同志那麼維護她,可陸同志得到了什麼,她難道不該知道,陸同志為她犧牲了什麼嗎?我不該告訴她嗎?”

 孟硯青:“是,你告訴一個抑鬱症患者,她的存在就是一個拖累,你告訴一個孩子的母親,她是如何失職的存在,你也告訴一個丈夫的妻子,她根本不配那樣的男人,你對著一個窮途末路的女人趕盡殺絕,你不殺伯仁,但是伯仁因你而死,其實你很清楚吧,你手上沾著血,你就是那個劊子手!”

 慧姐再次後退一步,卻無意中碰到了那楓樹的枝杈,於是溼淋淋的雨水便灑下來,她被澆了一頭。

 沁涼的雨水打溼了她的劉海,她狼狽地看著孟硯青:“我沒有,我什麼都沒做,我只是寫了幾封信,這些年,我都從來不敢靠近陸同志!我沒有任何私心!”

 孟硯青:“因為你不配,你算是一個什麼東西,不過是地溝裡的老鼠罷了,你也配嗎?”

 說完,她抬起手來,狠狠地給了她一巴掌。

 慧姐驚悚地看著她,僵硬地捂住臉。

 孟硯青冷笑一聲,抬起手,左右開弓,又給了她好幾巴掌:“臉是不是很疼?不對,你不會疼的,因為十一年前你就把自己的臉皮割下來餵狗了!”

 說完,她又要抬手。

 誰知道這時候,她的手卻被一雙大手握住。

 兩個女人同時看過去,於是便看到了陸緒章。

 淅淅瀝瀝的雨水落在黑色大傘上,又自傘簷滑落,而傘下,是一雙幽深暗沉的眼睛。

 慧姐的臉疼得火辣辣的。

 她看到陸緒章攔住孟硯

青的手,心底突然泛起一絲希冀的光。

 他在阻止孟硯青打自己。

 他本就是生來的正人君子,包容寬厚。,新m.. ..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