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書白 作品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修）
<p>聞言，朝堂上跪下許多人，開始懇求皇帝開恩。</p>
<p>李殊壓著脾氣，沒有說話，在眾人懇求開恩的浪潮中，秦珏慢慢站起來。</p>
<p>察覺他的動作，眾人聲音漸小，紛紛朝秦珏看了過去。</p>
<p>秦珏抬起頭，看向殿上李殊，平靜道：“陛下，您可知，秦氏原有多少人？”</p>
<p>李殊一頓，秦珏眼眶微紅：“我有一個姐姐，一個妹妹，加上堂支，一百四十餘人。一百四十餘人，剩餘不到七十，紛紛關押於江南牢獄之中，而我家，”秦珏抬手，放在自己胸口，“只剩下我一人，七十三條人命……”</p>
<p>秦珏笑起來：“只是因為太子一時激憤？太子這‘一時’是多久，久到能如此處心積慮？江氏惑主，那太子不曾親自去詢問一聲，江氏父親為何為我父所斬？”</p>
<p>“那江氏，”秦珏顫抖著手，指向南方，“是因為他為吞併田地，派私兵一夜屠殺上百人，如此民情激憤驚天大案，你身為儲君卻不知？！分明是因江氏每年給東宮上貢，我秦家擋了你的財路而已！你如今拿個女人來當你的擋箭牌，我大夏儲君就是這樣的孬種嗎？！”</p>
<p>“秦珏！”李尚文怒喝抬頭，“那你想怎樣？”</p>
<p>“我要你死！”秦珏大喝，“我要參與此事之人以血還血，以命償命！”</p>
<p>“償命？”李尚文聞言，笑出聲來，站起身來，他抬手指向旁邊張九然，“她騙了你，把你耍得團團轉，你都不要她償命，你要孤償命？”</p>
<p>秦珏動作一僵，李尚文正要開口，張九然便出聲：“自然是要償的。”</p>
<p>李尚文愣了愣，就看張九然起身，她轉身朝向秦珏，恭敬跪拜下去，行了個大禮。</p>
<p>“九然當年欺騙公子，害公子滿門，是九然之過，九然罪孽深重。”</p>
<p>秦珏看著跪在面前的人，雙手輕顫，沙啞開口：“你……乃受人矇蔽……”</p>
<p>“一樣的。”張九然搖了搖頭，“我是不是受騙，人死了，就是死了。九然留命於如今，為的只是公子。如今我知道的，我都說了，我能做的，我都做了。九然不敢求公子原諒，只往秦公子日後，前塵盡忘，心結盡了，娶妻生子，渡此一生。張九然——”</p>
<p>張九然跪在他身前，仰起頭來，矇眼黑布順著面頰而下，她沐浴於晨光之中，似如白鶴振羽，帶了一層淺淺的光輝。</p>
<p>所有人被她動作吸引，只有洛婉清意識不對，她心跳極快，朝前急撲而去，然而也就是那一瞬間，張九然手掌朝著自己脖頸猛地一劃！</p>
<p>“應君所願，血債血償。”</p>
<p>“不要！”</p>
<p>秦珏和張九然的聲音同時響起，洛婉清撲到張九然身前，然而張九然動作更快，手中的夾在指間刀片銳利劃過脖頸，血飛濺而出。</p>
<p>她的血濺在洛婉清臉上，濺到秦珏一身白衣上，濺得大殿滿地。</p>
<p>洛婉清的手和她的刀刃交錯而過，只是一點點。</p>
<p>她透過猩紅的血</p>
<p>色，愣愣看著張九然倒地而下。</p>
<p>張逸然和謝恆同時撲過去，張逸然倉皇開口：“姐！姐！”
</p>
<p>謝恆抓過張九然手臂，將內力灌入她周身，護住她心脈，吩咐朱雀去叫太醫。</p>
<p>只有秦珏，他愣愣看著她面前的女子，一步一步走到她身側。</p>
<p>她聽著周邊聲音，顫抖著抬手，想去取下蒙著眼睛的眼布。</p>
<p>大夫說，她的眼睛快好了，但不能見強光，所以這些時日，一直用黑布為她遮光。</p>
<p>可她沒有日後了。</p>
<p>她想見他一眼。</p>
<p>想見他，見張逸然，見洛婉清……</p>
<p>她感覺生命流失，拼盡全力去觸碰那條黑布，那矇住她眼睛的陰霾，籠罩她一生的陰暗。</p>
<p>可她動作不了。</p>
<p>她那麼努力，卻也碰不到那塊黑布，她連抬手，都是奢望。</p>
<p>她在黑暗中感受生命流逝，直到片刻後，黑布被人猛地拽下。</p>
<p>光一瞬間刺入她的眼睛，她眼睛被刺得流出淚來。</p>
<p>她全力迎接這場盛大的光輝灑落而下，看見痛哭流涕的張逸然，看見面上帶血的洛婉清，最後，她看到跪在她身側的秦珏。</p>
<p>他還和她第一次見他時那樣，溫和，善良，哪怕面對她這個仇人，都還會面帶不忍。</p>
<p>她看著他，便忍不住笑起來。</p>
<p>“你可以活的。”</p>
<p>秦珏捏起拳頭，啞聲開口：“你只是從犯，又願意舉證，謝司主說過了，你可以去流放，你罪不至此。”</p>
<p>“我知道。”</p>
<p>張九然聲音很低，她伸出手，軟軟放在他手背上。</p>
<p>“我知道你心軟，”她溫柔看著他，彷彿瞭然一切，“但日後，你我都不用做噩夢了。”</p>
<p>聽到這話，秦珏猛地一顫。</p>
<p>他不可置信抬頭看她。</p>
<p>她知道的。</p>
<p>是他在照顧她，他並沒有想她死。</p>
<p>可她也知道，每一夜，他都在做噩夢。</p>
<p>他在夢中夢見那些死去的人，反覆質問自己對錯，他一夜夜醒來想去殺她，又在看到她筋脈盡斷躺在床上的模樣時，倉皇離開。</p>
<p>原來這一切，她都知道。</p>
<p>她故作不知，坦然接受著她的照顧，和洛婉清調笑，她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平靜等到公審，為的就是這一刻。</p>
<p>她從沒想過活下來。</p>
<p>她知道他心軟，所以他殺不了的人，她幫他殺。</p>
<p>包括她自己。</p>
<p>她從來沒改變過自己去死的想法，在牢裡沒有，在護國寺沒有，在被秦珏救下清醒後沒有，至今也沒有。</p>
<p>她一直，只是希望自己的死更有價值，能償還更多。</p>
<p>她害了秦珏一家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於張九然而言，她無法原諒自己，就從無生路。</p>
<p>過去她只是想為父報仇後去死，後來她想幫了洛婉清一把去死，如今她是想幫秦珏報仇後去死。</p>
<p>秦珏聽著她的話，眼淚如雨而落。</p>
<p>他告訴自己不能哭，他不能為這個仇人落淚。</p>
<p>可他做不到。</p>
<p>張九然看著他眼淚掉落下來，回頭看著張逸然撕心裂肺痛哭的模樣，啞聲開口：“對不起……逸然……別告訴娘……”</p>
<p>李殊壓著脾氣，沒有說話，在眾人懇求開恩的浪潮中，秦珏慢慢站起來。</p>
<p>察覺他的動作，眾人聲音漸小，紛紛朝秦珏看了過去。</p>
<p>秦珏抬起頭，看向殿上李殊，平靜道：“陛下，您可知，秦氏原有多少人？”</p>
<p>李殊一頓，秦珏眼眶微紅：“我有一個姐姐，一個妹妹，加上堂支，一百四十餘人。一百四十餘人，剩餘不到七十，紛紛關押於江南牢獄之中，而我家，”秦珏抬手，放在自己胸口，“只剩下我一人，七十三條人命……”</p>
<p>秦珏笑起來：“只是因為太子一時激憤？太子這‘一時’是多久，久到能如此處心積慮？江氏惑主，那太子不曾親自去詢問一聲，江氏父親為何為我父所斬？”</p>
<p>“那江氏，”秦珏顫抖著手，指向南方，“是因為他為吞併田地，派私兵一夜屠殺上百人，如此民情激憤驚天大案，你身為儲君卻不知？！分明是因江氏每年給東宮上貢，我秦家擋了你的財路而已！你如今拿個女人來當你的擋箭牌，我大夏儲君就是這樣的孬種嗎？！”</p>
<p>“秦珏！”李尚文怒喝抬頭，“那你想怎樣？”</p>
<p>“我要你死！”秦珏大喝，“我要參與此事之人以血還血，以命償命！”</p>
<p>“償命？”李尚文聞言，笑出聲來，站起身來，他抬手指向旁邊張九然，“她騙了你，把你耍得團團轉，你都不要她償命，你要孤償命？”</p>
<p>秦珏動作一僵，李尚文正要開口，張九然便出聲：“自然是要償的。”</p>
<p>李尚文愣了愣，就看張九然起身，她轉身朝向秦珏，恭敬跪拜下去，行了個大禮。</p>
<p>“九然當年欺騙公子，害公子滿門，是九然之過，九然罪孽深重。”</p>
<p>秦珏看著跪在面前的人，雙手輕顫，沙啞開口：“你……乃受人矇蔽……”</p>
<p>“一樣的。”張九然搖了搖頭，“我是不是受騙，人死了，就是死了。九然留命於如今，為的只是公子。如今我知道的，我都說了，我能做的，我都做了。九然不敢求公子原諒，只往秦公子日後，前塵盡忘，心結盡了，娶妻生子，渡此一生。張九然——”</p>
<p>張九然跪在他身前，仰起頭來，矇眼黑布順著面頰而下，她沐浴於晨光之中，似如白鶴振羽，帶了一層淺淺的光輝。</p>
<p>所有人被她動作吸引，只有洛婉清意識不對，她心跳極快，朝前急撲而去，然而也就是那一瞬間，張九然手掌朝著自己脖頸猛地一劃！</p>
<p>“應君所願，血債血償。”</p>
<p>“不要！”</p>
<p>秦珏和張九然的聲音同時響起，洛婉清撲到張九然身前，然而張九然動作更快，手中的夾在指間刀片銳利劃過脖頸，血飛濺而出。</p>
<p>她的血濺在洛婉清臉上，濺到秦珏一身白衣上，濺得大殿滿地。</p>
<p>洛婉清的手和她的刀刃交錯而過，只是一點點。</p>
<p>她透過猩紅的血</p>
<p>色，愣愣看著張九然倒地而下。</p>
<p>張逸然和謝恆同時撲過去，張逸然倉皇開口：“姐！姐！”
</p>
<p>謝恆抓過張九然手臂，將內力灌入她周身，護住她心脈，吩咐朱雀去叫太醫。</p>
<p>只有秦珏，他愣愣看著她面前的女子，一步一步走到她身側。</p>
<p>她聽著周邊聲音，顫抖著抬手，想去取下蒙著眼睛的眼布。</p>
<p>大夫說，她的眼睛快好了，但不能見強光，所以這些時日，一直用黑布為她遮光。</p>
<p>可她沒有日後了。</p>
<p>她想見他一眼。</p>
<p>想見他，見張逸然，見洛婉清……</p>
<p>她感覺生命流失，拼盡全力去觸碰那條黑布，那矇住她眼睛的陰霾，籠罩她一生的陰暗。</p>
<p>可她動作不了。</p>
<p>她那麼努力，卻也碰不到那塊黑布，她連抬手，都是奢望。</p>
<p>她在黑暗中感受生命流逝，直到片刻後，黑布被人猛地拽下。</p>
<p>光一瞬間刺入她的眼睛，她眼睛被刺得流出淚來。</p>
<p>她全力迎接這場盛大的光輝灑落而下，看見痛哭流涕的張逸然，看見面上帶血的洛婉清，最後，她看到跪在她身側的秦珏。</p>
<p>他還和她第一次見他時那樣，溫和，善良，哪怕面對她這個仇人，都還會面帶不忍。</p>
<p>她看著他，便忍不住笑起來。</p>
<p>“你可以活的。”</p>
<p>秦珏捏起拳頭，啞聲開口：“你只是從犯，又願意舉證，謝司主說過了，你可以去流放，你罪不至此。”</p>
<p>“我知道。”</p>
<p>張九然聲音很低，她伸出手，軟軟放在他手背上。</p>
<p>“我知道你心軟，”她溫柔看著他，彷彿瞭然一切，“但日後，你我都不用做噩夢了。”</p>
<p>聽到這話，秦珏猛地一顫。</p>
<p>他不可置信抬頭看她。</p>
<p>她知道的。</p>
<p>是他在照顧她，他並沒有想她死。</p>
<p>可她也知道，每一夜，他都在做噩夢。</p>
<p>他在夢中夢見那些死去的人，反覆質問自己對錯，他一夜夜醒來想去殺她，又在看到她筋脈盡斷躺在床上的模樣時，倉皇離開。</p>
<p>原來這一切，她都知道。</p>
<p>她故作不知，坦然接受著她的照顧，和洛婉清調笑，她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平靜等到公審，為的就是這一刻。</p>
<p>她從沒想過活下來。</p>
<p>她知道他心軟，所以他殺不了的人，她幫他殺。</p>
<p>包括她自己。</p>
<p>她從來沒改變過自己去死的想法，在牢裡沒有，在護國寺沒有，在被秦珏救下清醒後沒有，至今也沒有。</p>
<p>她一直，只是希望自己的死更有價值，能償還更多。</p>
<p>她害了秦珏一家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於張九然而言，她無法原諒自己，就從無生路。</p>
<p>過去她只是想為父報仇後去死，後來她想幫了洛婉清一把去死，如今她是想幫秦珏報仇後去死。</p>
<p>秦珏聽著她的話，眼淚如雨而落。</p>
<p>他告訴自己不能哭，他不能為這個仇人落淚。</p>
<p>可他做不到。</p>
<p>張九然看著他眼淚掉落下來，回頭看著張逸然撕心裂肺痛哭的模樣，啞聲開口：“對不起……逸然……別告訴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