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第八十六章 （修）86章
<p>聽到這話，洛婉清不由得看向崔恆。</p>
<p>崔恆想了想，抬手道：“惜娘出去。”</p>
<p>洛婉清垂下眼眸，應聲道：“是。”</p>
<p>她說不出這是什麼感覺，只覺有一道無聲的隔閡，像是崔恆臉上的面具，橫在兩人中間。</p>
<p>她沉默著提步出去，關上大門。</p>
<p>房間裡沒了一會兒，傳來哭聲，洛婉清站在長廊上，聽著青綠低泣：“公子……我以為……我以為……”</p>
<p>“不必多說，”崔恆聲音平靜，只道，“說你的事就好。”</p>
<p>“是。”</p>
<p>青綠的聲音稍稍穩定，她緩了一會兒，恭敬道：“卑職原名崔青綠，自幼生於崔氏，十六歲為崔氏入風雨閣，成為崔家在王氏臥底。”</p>
<p>洛婉清站在長廊上聽著，有些意外，但一想卻也在情理之中。</p>
<p>房間裡繼續是青綠的聲音：“卑職直屬上司名為崔子思，便是相思子，早卑職四年進入風雨閣，我進入風雨閣時，崔子思已是風雨閣左使，但風雨閣分為明閣和暗閣，我們所在明閣只負責執行上面傳下來的任務，與朝廷聯繫的是暗閣，所以我們雖然進入了風雨閣，卻並沒有拿到太多值得的線索，只是對風雨閣的。”</p>
<p>“然後呢？”崔恆用扇子敲著手心，青綠神色冷下來，語氣異常鄭重。</p>
<p>“五年前，子思大人突然接到邊境家主傳信，要他未來無論如何，保住一個叫洛曲舒的人，並護送張秋之安全抵達江南，保護張秋之手中的東西，拿到之後，交給洛曲舒。只是子思大人尚未來得及出發，便接到了一個任務，要去刺殺張秋之。”</p>
<p>“崔氏裡還有其他你們不知道的王家人？”</p>
<p>崔恆明白這中間彎彎繞繞，青綠肯定道：“是，但不知道是誰。任務突然，子思大人來不及佈置，只能跟著去截殺張秋之，子思大人搶到了東西，暗中藏在了樹洞中，隨後由我將東西交到了洛曲舒手中。”</p>
<p>“東西確認到了洛曲舒手裡？”崔恆張合著手中小扇，思索著。</p>
<p>“是，”青綠垂眸，“我親手所交。”</p>
<p>“你知道是什麼嗎？”洛婉清皺眉追問。</p>
<p>青綠猶豫片刻，看了崔恆一眼。</p>
<p>崔恆淡道：“說。”</p>
<p>“卑職聽子思大人說起過……”青綠不安開口，“是……兵符，還有……家主詳細計劃，以及……十萬人的具體位置的地圖。”</p>
<p>聽到這話，洛婉清猛地睜大了眼。</p>
<p>兵符，十萬人。</p>
<p>“李歸玉說那裡面是物證。”崔恆聲音不緊不慢，洛婉清心跳得卻是極快。</p>
<p>裡面青綠的聲音帶了些許疑惑。</p>
<p>“卑職不清楚李歸玉所說的物證是什麼，”青綠思索著道，“但卑職只能確定一件事，在邊境消息傳到風雨閣時，家主已經知道後方不會有援兵了。我想，清平家主天縱奇才，不應當會帶著崔氏兵馬，盡絕於西北吧？”</p>
<p>聽著這話，房間裡安靜下來。</p>
<p>過了許久，崔恆繼續道：“之後呢？”</p>
<p>“之後，子思大人奉命截殺清平家主，但不巧，東都城外與您相遇，您斬殺了當時的風雨閣閣主和好幾位高手，之後子思大人便繼位了閣主，一直護著洛曲舒。”</p>
<p>……</p>
<p>之後的話</p>
<p>入不了洛婉清的耳，她腦子裡都是兵符，以及，十萬人。</p>
<p>什麼十萬人，是軍隊嗎？兵符是用來做什麼的？</p>
<p>還有……地圖。</p>
<p>想到地圖兩個字，洛婉清腦海中鬼使神差閃過當年她在她爹書房見過的地圖。</p>
<p>她突然意識到什麼，轉身提刀就衝了出去。</p>
<p>聽見外面聲音，崔恆不由得抬眸。</p>
<p>青綠剩下說的事也不重要，他一抬手，起身道：“行了，你先休息吧，明日帶我去見崔子思。(<a href=" p="">
聽到這話，青綠動作微頓，隨後恭敬道：“是。”
洛婉清衝出府邸，打馬離開。
夜裡下了小雨，洛婉清卻渾然不覺，她一路疾行，衝到洛府後院。
北境十城已經陷落五年，這五年大夏基本斷了和西面的聯繫，只在揚州偶爾有波斯商人繞海而來。
她爹很喜歡和這些商人打交道，還經常通過這些波斯商人的話，去繪製地圖。
她利落翻身進去，隨即發現這裡似乎有人居住。
庭院被人打理得很好，和她過去在時幾乎一樣。
她來不及多想，一路潛行到她爹書房，其實她沒有太多期望，只是本能性再來看看。
罪人府邸充公後，便會由官府轉賣，如今洛府明顯已經被人賣了，應當有人居住在裡面，她爹的東西也早該不見了。
可當她從窗戶躍入書房時，她卻驚訝發現，這裡竟然和當初一模一樣。
她愣愣站在書房中，好像一切都未曾變過，抬起頭來，便見前方掛著一張大夏地圖。
和尋常地圖不一樣的是，這張地圖除了大夏，還繪製了千里之外西域的情況。中間有大片空白，似乎都在等待補充。
洛婉清愣愣看著這張地圖，一瞬覺得自己父親好像還站在地圖面前。
過往他總是站在地圖面前仰望，她不知道他在看什麼。
而如今她有些明白，她看著這足有一丈的地圖，忍不住上前，隨後顫顫抬指，落在邊境十城上。
從邊境十城後方，有一城鏈接著山脈，那山脈一路綿延，直抵邊境十城西后方。
這正是北戎的後方。
那時候有二十萬北戎軍隊在邊境十城中間……
如果，如果有十萬人馬，從山脈一路繞後，等北戎軍隊進入大夏十城，大夏從和玉關配合繞後十萬軍隊夾擊，那邊境十城就是一個完全被包圍的峽谷，是再好不過的伏擊之地。
不存在所謂邊境十城天險已失，再無法奪回。
也不存在從此之後，大夏需要逆過西北臨虎關的天險攻打北戎的狀況。
所以，那兵符，那十萬人……
洛婉清腦海中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看著那幾乎是空白的區域，不由得猜想，會不會在這裡？
他知道身後王鄭兩家不援兵，邊境十城陷落是早晚的事。
所以他讓軍民從高山繞後，自己從邊境到東都求援。
只要東都出兵，不僅可以摧毀這場內外勾結的陰謀，還能從此平定西北，再無憂患。
如果東都不出兵……那至少，這十萬人，還能活下來。
想明白這一點，洛婉清突然對那個從未見過的崔清平肅然起敬。
這是什麼樣的天才。
在腹背受敵，如此絕境之中，居然還沒有放棄鬥爭，居然還為大夏留了這麼一條一統之路！
可崔家呢？
洛婉清突然有些茫然。
這個人，他推行《大夏律》，他將十萬人西遷，他獨身回到宮廷扣響宮門時，他為崔家安排了怎樣的路？
他想過他的家族，他的孩子，想過……
崔恆怎麼辦嗎？
上一世，到她死，崔家都沒有平反。
這也就意味著，上一世，崔恆到她死，都是亂臣賊子的後裔，他永遠躲在暗處，永遠揹負罪名。
在得知不會救援那一刻開始，崔清平就選擇了一條與眾不同的路。
從邊境送回來的是虎符和他的計劃，這意味著，翻案與否對於他來說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他要的是未來，他的理想，他的大夏的未來。
如果，他當真留了軍隊在西域，而她爹手裡的，是軍隊的位置，還有調動軍隊的虎符。
那謝恆知道嗎？李歸玉知道嗎？
洛婉清突然反應過來，如果李歸玉知道，他來江南，到底是為什麼？
他是為了拿到這個東西？
可李歸玉拿到這東西，他不可能在此刻調動這些軍隊，且不說那是崔氏的軍隊，光憑一個虎符他一個王氏出身的皇子未必能操控。就算能，現下這些兵馬大概率在西北，甚至隔著邊境十城，這些軍隊回不來，但李歸玉拿著，那就會讓皇帝猜忌。
所以李歸玉不是來拿虎符。
但如果他能拿到這些證據，向皇帝證明有這麼一隻軍隊存在，而謝恆——身為崔清平侄子的謝恆，居然在打聽這隻他可能操控的、由一個叛國之臣留下來的軍隊，這是任何一位君主都無法容忍的事情。
這是足以對謝恆致命的把柄，李歸玉拿著這個把柄，那謝恆和他之間，只有兩條路。
要麼，他受制於李歸玉，和他合作。
要麼，李歸玉把證據帶回東都，將謝恆在查這件事之事上報給李殊，李殊就算現在不處理謝恆，但也一定會開始放棄謝恆。
李歸玉直接毀了謝恆，好處遠不如與謝恆結盟，獲得監察司的助力。
現下如果他拿到謝恆的把柄，恩威並施，謝恆和他結盟……似乎是必然之事。
想明白這一點，洛婉清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她曾以為她阻止了李歸玉和謝恆的結盟。
可現下看來，並沒有。
命運彷彿是無可逆轉的軌跡，它或早或晚，都在以它的方式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