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書白 作品

第 99 章 99(修)


這話出來,李歸玉面上笑意不減,眼底卻是冷了幾分。

洛婉清有些詫異,她沒想到李歸玉話說到這份上,謝恆最後卻是問她。

而且不管隨他走,還是讓他留,他竟都沒想過和她分開。

她斟酌片刻,恭敬道:“屬下覺得,三殿下所言不無道理。”

聽到這話,謝恆久久不言,就在洛婉清以為謝恆打算拒絕時,他突然開口:“好。”

說完他便轉身往外,在門口找了個位置,盤腿坐下,打坐修養。

她見謝恆休息下來,給謝恆端水,拿了果子,放到謝恆面前,溫和道:“公子,可還有什麼吩咐?”

“沒有。”

謝恆閉著眼睛,語氣淡淡,格外疏離。

洛婉清見他不動她給的東西,想了想,又詢問起星靈和崔衡:“星靈崔大人呢?公子可曾見到?”

“分開了。”

謝恆說著,又補了一句:“他們應該也進來了,崔君燁擅陣法,應當無事。”

這個消息讓洛婉清有些詫異,但一想監察司的人本就古怪,崔君燁擅長機關陣法也不是什麼奇怪之事。

她看了看謝恆,感覺他似乎極為疲憊,想他應該是奔波了一夜,身上還有傷,李歸玉在,他沒有給自己上藥的機會,於是她便起身道:“公子,我先去抓些野味,您稍作休息。”

謝恆沒有回話,洛婉清起身往外,她一走,李歸玉便直接跟上了她。

他們甚至都沒有對話,李歸玉便知道了她的意圖,她也知道李歸玉會跟隨。

謝恆聽著腳步聲,抬眸看去,見兩人一前一後走遠。

他看著李歸玉的位置,突然想起,她剛進監察司時,他懷疑她的身份,時時刻刻觀察她,發現她生來就習慣有一個人如影隨形跟在身後。

那時他還問她是誰。

她說,一位故人。

故人。

謝恆自嘲一笑,低頭拉開衣衫,咬著衣衫,自己給自己上了藥。

洛婉清領著李歸玉打了些野味,帶了些柴火,等回來時,就見謝恆正閉著眼睛淺眠。

他昨夜似乎一夜未睡,聽他們進來,他眼皮下的眼珠微動,卻也沒睜眼睛。

兩人識趣放低了聲音,謝恆也不出聲,等肉烤好,洛婉清給謝恆送去,謝恆安靜吃完,便一句不說,又閉眼打坐,不再理人。

謝恆來,李歸玉也安分許多,洛婉清閒著無事,她乾脆坐地開始打坐,運轉著牢獄裡前輩教她的功法。

打坐一天,除了吃飯,三人幾乎沒有交集。

等到夜裡,洛婉清見夜間或許有雨,便出山洞去找謝恆。

他還和白日一樣,抱劍屈膝靠在山洞前,正閉著眼休息。

洛婉清走到他身前,蹲下身同他一個高度,溫和道:“公子,進山洞睡吧?”

謝恆聽著她說話,睜開眼睛,靜靜看她。

洛婉清見他不動,不由得勸他:“夜裡或許有雨,公子睡在外面,容易著涼。”

謝恆還是不言。

洛婉清等在原地,過了許久,她疑惑出聲:“公子?”

聽她開口,謝恆似是終於沒忍住,突然出手,將她整個人往身前一拉。

這一拉太過突然,洛婉清下意識穩住身形,卻依舊是幾乎撲倒在他懷中。

洛婉清驚疑未定,趕忙後退,他卻一把壓在她腦後,將她耳朵逼在他唇前用,僅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詢問:“你當真要和他一路?”

這是個彷彿擁抱一般的姿勢,她大概理解謝恆是為了不讓李歸玉聽到他們說話,逼她靠近,但這樣的距離還是讓洛婉清整個人緊張起來,擾得她有些難以思考。

然而這個姿勢對於謝恆而言,終於讓他一天的焦躁安撫幾分。

他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她在身側,心裡竟湧出幾分酸。

他頭一次對人生出示弱之心,勸說道:“我身上有傷。”

惜娘,想想我。

有些話說不出口,而說出口的那些,甚至語氣他都不敢有什麼變化。

清清冷冷的語調,彷彿只是在同下屬說明情況。

洛婉清壓著他氣息噴吐在耳邊所帶來的異樣,思索著謝恆的話。

謝恆不敢讓李歸玉聽到他有傷,也就意味著,他現在果然沒有把握控制住李歸玉。

哪怕她此刻告訴謝

恆子母蠱的存在,他也做不了什麼,反而是會增加他的猜疑。

畢竟,一個命握在其他人手中的下屬,根本不值得信任。

謝恆的多疑她早有領教,她不想再惹是非。

洛婉清安靜思索,謝恆在她沉默間心一點一點涼下去。

他慢慢放手,終於退開,靠在牆上緩了片刻,疲憊起身道:“隨你吧。”

“公子的意思是?”

洛婉清跟著他起身,沒聽明白他的意思。

謝恆扶劍進了山洞,淡道:“隨你,去哪裡都可以。”

說著,他進了山洞,誰也不搭理,尋了個位置坐下,抱劍屈膝閉眼,似是又要睡去。

洛婉清聽著謝恆的話,一時有些茫然。

她感覺謝恆不高興,但她也沒想明白,謝恆不願意,拒絕她就是,為什麼又模稜兩可,說“隨她”?

她揣摩著謝恆的意思,李歸玉看了兩人一眼,等了片刻,他才起身提醒洛婉清:“小姐,該換藥了。”

“哦。”

洛婉清得話,回過神來。

李歸玉的藥六個時辰換一次,現在也差不多到了時候。

她從袖中拿出早就塗了藥物的帕子擦拭過指尖,跟著李歸玉一起走在架起的衣服後面。

衣服只能半遮住兩個人,謝恆抬眸看去,就見兩人半遮半掩動作。

兩人窸窸窣窣在衣衫後動作半天,洛婉清才給李歸玉換好藥,等換完藥出來,迎面便看見謝恆正盯著他們。只是洛婉清看過去,他又立刻移開目光。

洛婉清只當自己沒看見,回到火堆,和李歸玉分了守夜的時間,說好李歸玉守上半夜,她守下半夜後,便在一旁乾草墊上躺下,閉眼睡了過去。

等她睡熟,謝恆突然開口:“下半夜我守,不用叫她。”

李歸玉聞言抬眸,就見謝恆閉上眼睛,似乎不願與他多說。

李歸玉撥弄著火堆,想起洛婉清總是不經意輕撫的手鍊。

崔恆。

謝恆。

他不由得一笑。

他的小姐,真是和江南時一樣,招蜂引蝶。

洛婉清一覺睡到天亮,睜開眼時,見謝恆和李歸玉兩人氣色都好了不少。

三人一起先去河邊洗漱,隨後便一起上路。

李歸玉在前方帶路,差不多和謝恆並行,謝恆便自然而然站在隊伍最後面。

謝恆不愛說話,一路便是李歸玉說得多些,他倒也不說廢話,問話大多和行程準備有關,洛婉清便也耐著性子回答。

謝恆沒什麼話好說,便低頭行路。

洛婉清走路向來不看周遭,過去行路,他都會為她壓開兩邊草叢,防止劃傷。

然而今天他剛準備替洛婉清壓下一顆鬼針草,李歸玉也同時探出了劍鞘。

兩人劍鞘一碰,謝恆冷眼抬頭,就見李歸玉不著痕跡轉眸看他一眼,又挪開目光。

洛婉清對一切渾然不覺,提步往前。

謝恆站在他們身後,冷眼看著兩人前行,抬手扶正劍柄。

有李歸玉在,其實他什麼不需要做。

照顧洛婉清這件事,李歸玉做了無數次,體貼細緻到洛婉清根本沒有察覺他做過什麼,已經被他悄無聲息籠在周身。

謝恆靜靜跟在身後,捏劍不言。

三人行了大半日,洛婉清看李歸玉一路計算,不由得有些奇怪:“謝憫生是專攻陣法機關的宗師嗎?”

僅憑機關陣法能躍上

八宗師的位置,
實屬罕見。

李歸玉聽著洛婉清問話,領著兩人左轉,漫不經心道:“是也不是。其實謝憫生是一體雙魂,他一魂擅劍,一魂擅機關陣法。”

“一體雙魂?”洛婉清聽著,隱約想起以前的確聽過,有些人一個人有好幾種性格,便會被人當作有好幾個魂魄在身體裡。

但鬼神之說畢竟是無稽之談,洛婉清覺得這更像一種病症。

李歸玉看了一眼謝恆,只道:“這事兒謝司主比我清楚。”

“謝憫生是謝家旁支。”問到這裡,謝恆自然接話,洛婉清跟著看去。

李歸玉見她回頭,用劍鞘壓下她腳邊鬼刺草,謝恆看在眼裡,面色不動,繼續道:“他從小有兩種性格,會輪流出現,為了區分,就給兩種性格取了不同的名字。”

“謝憫生這個性格為人溫和,是正人君子,與謝家交好。”李歸玉抬手為洛婉清壓住枝頭藤蔓,接了話道,“但謝憫然這個性格則陰狠暴戾,極其厭惡謝家。兩個性格各有所學,謝憫生善劍,而謝憫然擅長機關陣法。”

這種狀況洛婉清倒也聽過,不由得好奇道:“後來呢?”

“他小時候倒也還好,等到他十七歲,謝憫然愛上了八宗師之一姬蕊芳,但族中人不同意。”

謝恆看著李歸玉那些完全不加思索的動作,收了目光,只專心為洛婉清解惑。

“謝憫然殺了兩個說姬蕊芳身份低賤的族人之後,就跟著姬蕊芳離開了謝家,外逃流落江湖。他在外面流亡了許多年,最後與姬蕊芳一起成為了八宗師之一。成為八宗師之後,謝憫生建立了流風島,並向謝家寫下懺悔書,願以流風島為牢困住謝憫然,用一生贖罪。而謝憫然則對外宣稱,見到謝家人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