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書白 作品

第 101 章 謝恆你瘋了?


而謝恆卻覺得,劍之道在於“舍”,要捨得眼前,超脫於當下,才能縱觀全局,借劍勢,悟劍意,擇前路,得最後一劍。

“何為最後一劍?”

洛婉清聽不明白,謝恆耐心解釋:“天下宗門,皆為同源,你可學萬般變化,但每個人的變化,都不會脫於自己最終一式。”

“學武者,終身在參悟自己最終一式,”李歸玉接過話,“我等學劍,自然求最後一劍。你學刀,那便是屬於你的最後一刀。你為何揮刀,你的刀出自何處,歸於何方,你若能想明白,那便是你的刀。”

洛婉清聽著,仔細思索,謝恆見狀不由一笑,寬慰道:“彆著急,慢慢

來。”


這語氣有些過於溫和,洛婉清沉浸消化著兩個人的話,渾然不覺,李歸玉不由得多看一眼。

謝恆察覺李歸玉眼神,不動聲色,只將烤好的魚遞給洛婉清,喚道:“惜娘,吃魚。”

三人一路教一路學,頭兩日還見到過一次王韻之的人,交手過後,或許是知道了謝恆的選擇,王韻之便再不出面。

等行到第十日,夜裡三人從一個小殺陣中翻出,一落地便聞到了水汽。

聞到水汽,卻不聽水聲,這大概率是個湖泊。

山水坐鎮兩頭,見到湖,也就是快要走到這個陣法盡頭。

三人對視一眼,李歸玉笑了笑:“怕是要走到頭了。”

“上去看看。”

謝恆足尖一點往前探路,確認無礙後,三人陸續跟上,隨後便到了一片湖水旁。

這個湖看上去寬約三十丈,周邊灌木叢生,湖水清澈見底,在夜色下呈現出一種靜謐到詭異的涼意。

洛婉清直覺這個湖有些不對,卻也說不上來時什麼,謝恆端詳片刻,看向李歸玉:“現在是陰陣?”

李歸玉也在觀察湖面,聽謝恆詢問,他點了點頭:“是陰陣,你們看湖面下那些石頭。”

洛婉清聽他話,仔細觀察,這才發現湖面下的石頭似乎比正常的大上許多,每塊石頭都能容納一個人站立,它們隨機散落在湖底,彷彿沒有規律。

“這些石頭浮上來時,才是陽陣。”

李歸玉解釋,洛婉清不由得有些不解:“我們直接躍過去不可嗎?”

“沒有活物。”

謝恆提醒她,洛婉清這才意識到這個湖哪裡不對。

尋常湖泊,有飛鳥,有蛙叫,有蟬鳴,亦或魚遊波浪,娟娟水聲。

可這個湖泊卻安靜得像一座墳墓,埋葬了所有活物。

“且不說現下無人輕功能毫無支點一躍幾十丈,就算有,陰陣之內,”李歸玉眼神微冷,“動之必殺。”

洛婉清聽得明白:“所以我們要等陽陣也開啟?”

“鴛鴦生死陣遵循陰陽之律,明日太陽出來,這些石頭便會浮上來。”

李歸玉看了看天色,轉頭道:“找個地方休息吧。”

三人遠離湖泊,找到遠處一方水源,便就地歇下。

簡單吃過東西后,三人默契沒有再做浪費體力之事,洛婉清想了想,率先起身道:“我去洗個澡。”

這些時日,三人都是輪流清洗,只是洛婉清洗澡時,兩人都會待在不遠不近的距離看守。

這次水流不遠,李歸玉和謝恆倒也沒有挪動。

等洛婉清走遠,李歸玉笑了笑,主動開口道:“明日大約就要出去了,這一路多謝司主照顧。”

“如果感謝,不妨回答我幾個問題。”

“答不了。”

李歸玉知道他要問什麼,直接道:“能答司主的,我在監察司已經答過。倒是有一個問題,我想謝司主打聽打聽。”

“說。”

“崔恆是誰?”

這個問題出來,謝恆面色不動,往火堆裡扔了一段松木:“你探聽這個做什麼?”

“天下能與我交手寥寥無幾,他卻能與我平手,如此身手,在監察司隱姓埋名,豈不可惜?”

李歸玉觀察著他,繼續試探:“他同樣出自道宗,還修得無相劍,我查過他,在監察司幾年,一直只在暗處,見過他真面目的人寥寥無幾,父皇都對他諱莫如深。我心中好奇

,不免一問。”


“心中好奇便可窺探監察司密辛?”

謝恆冷眼抬眸,李歸玉卻沒有半點退縮之意,反問:“崔恆乃密辛?”

“想想他的姓氏。”

謝恆答得坦蕩,李歸玉不由得一愣,竟有幾分懷疑起自己推測來。

那個人說是謝恆說得過去,但若當真是崔氏遺孤……

也說得過去。

可崔家還有誰有這種身手?

李歸玉腦海中過了一遍,驚覺不管是李聖照還是大公子崔子規,都是出自道宗,五年修到無相劍,倒也不無可能。而且崔氏能人輩出,當年他根本不熟悉崔家,有沒有什麼默默無聞但其實天賦非凡的旁支,也很難說。

但不管如何,是崔子規也就罷了,若是李聖照……

李歸玉壓著情緒抬眼看向謝恆,試探道:“謝司主還敢同崔家人打交道?”

“為何不敢?”

“當年你出賣崔皇后和皇后,青雲渡你又殺了這麼多崔氏族人,你如今與他們交談,”李歸玉嘲諷一笑,“不會不安嗎?”

“那你不安嗎?”謝恆冷淡反問。

李歸玉有些疑惑,但尚未開口,就聽謝恆道:“面對柳惜娘,你會不安嗎?”

李歸玉聞言一頓,便明白謝恆說這話的前提。

他是知道洛婉清身份的。

這也怪不得,這一路他叫洛婉清“小姐”,謝恆沒有半點意外。他本有猜測,現下終於確認。

他想了想,壓著笑問:“司主此刻與我說話,用的是監察司司主的身份,還是謝靈殊?”

謝恆冷淡抬眼:“有何區別?”

“若是司主,我與小姐的過往,是你下屬私人之事,與你何干?若是謝靈殊——”

李歸玉嘲諷一笑:“她與我婚書仍在,輪得到你管?!”

“你們的婚書沒有經過官府,不過是填了姓名的一張廢紙。”

謝恆剋制著情緒,盯著火焰,冷靜道:“我若願意我能同她寫上十張八張。”

“那她願意嗎?”

李歸玉開口,謝恆捏緊手中樹枝不言。

李歸玉掃了他一眼,轉頭整理了衣衫,淡道:“她願意的時候是什麼樣,我比你清楚。謝靈殊,”李歸玉頓了頓,似是有些可憐他,“這天底下最沒資格管她的便是你。你這樣的人,不過就是貪戀皮囊,一時興起,容不得別人冒犯你心中的所有物而已。你有你的路要走,何必招惹她?”

謝恆聽著,沒有出聲。

他想反駁,想問他憑什麼覺得他不過是貪戀皮囊一時興起,想告訴他他沒有把洛婉清當成自己的所有物。

或許他曾經有過這樣的念頭,畢竟他從來不算個好人,可從他在芳菲閣接下她、慢慢喜歡她開始,他便沒辦法單純將她當成自己的所有物。

人不會喜歡上物,而若喜歡的是一個人,又怎捨得限制她的來去。

哪怕他自幼便是強勢至極不願讓人染指自己領地半分的人,他無數次想過將她強留,卻也從不敢真的去做。

可這些話沒有必要告知誰,他只靜默著,聽李歸玉繼續道:“婚書上無你名,姻緣牌上無你字,她與你沒有半點干係。”

“那你呢?”

他終於忍不住,冷靜出聲刺他:“婚書上的名字,寫的是李歸玉嗎?”

李歸玉聞言沉默,一時無言,謝恆面上沒有什麼情緒,李歸玉也看不出喜怒,但兩人卻都明顯感覺到來自對方銳利的逼

迫與抵抗,
悄無聲息對抗在兩人之間。

兩人對峙之間,洛婉清擦著頭髮回來,她感覺兩人氛圍不對,不由得道:“你們怎麼了?去洗澡嗎?”

聽到洛婉清的聲音,李歸玉才意識到失態,他壓著情緒拿起衣服,起身道:“我去清洗。”

謝恆坐在原地沒說話,洛婉清好奇道:“公子?”

謝恆慢慢抬眸看她,清潤的眼中沒有平日冷酷算計,只靜靜映著她。

火焰映照的女子盈滿他的眼眸,洛婉清見他眼神不對,不由得皺起眉頭:“公子,怎麼了?”

“無事。”

謝恆聽她問話,又垂下眼簾,遮住自己情緒起身:“我去沐浴。”

說著,他便拿起衣衫離開。

洛婉清看著他的背影,他明顯比平日蕭瑟低落幾分,只是她一貫看不透謝恆,便也不再多想,坐在原地開始烘烤自己有些溼的頭髮,思考著明日。

過了鴛鴦生死陣,大約便可以上島,李歸玉若要做什麼,明日必定動手。

這些時日她給李歸玉下藥的量也已經足夠,關鍵是李歸玉會做什麼,她才好知道如何防範。

她想著那個陣法,考慮著它的規律,想了沒多久,就聽身邊傳來腳步聲。

洛婉清抬頭看去,便見謝恆穿著單衫回來。

他抱著洗好的衣服,洛婉清立刻起身,恭敬道:“公子,我來。”

謝恆看著洛婉清幫他把衣服晾到衣架上,他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李歸玉這些時日曾和他說過,她和江少言在一起,是什麼都不會的。

他不由得伸手,攔住洛婉清,淡道:“我自己來吧。”

洛婉清疑惑轉頭,正想詢問,卻是一眼掃到謝恆背上血痕。

他們每日大大小小總會受些傷,這應該是謝恆今日受的,雖然傷口不大,但也浸透了衣衫。

若是沒有看見也就罷了,但現下看見,洛婉清便很難移開目光,想了許久,終於還是道:“公子,我幫您處理一下傷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