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不盡 作品

38. 探親 而他,太子妃的人選……

吳氏有一張白皙的鵝蛋臉,眉眼細長,穿一身雪灰色三多紋緞繡蘭紋挽袖小襖,外頭罩一件藍地綢繡藍蝶琵琶襟坎肩,腳上一雙簇新的刺繡小鞋,在凌嬤嬤的帶領下,恭敬又喜悅地向程婉蘊福身請安,程婉蘊連忙命碧桃將人攙起來。




再仔細一瞧,吳氏一頭烏髮梳得紋絲不亂,戴著京城裡時新的頭花款式,其餘並無特別裝飾,連耳朵上的珍珠耳環,都是米粒串珠樣式的,顯得樸素又大方。




她心裡連連點頭:她這個繼母總是知道在對的時候做對的事情。




有的人頭一回進宮來,為了不露怯,恨不得將家裡所有的金銀珠翠都戴在頭上,但反而容易招人眼,叫人看輕了。吳氏這樣就剛剛好,這頭花一看就是在京裡剛買的,如今最時新的花樣,算是十分點睛的時尚單品,足以瞧出她的用心,渾身上下的打扮雖然素了些,卻也沒有失禮的地方。




她們程家本來就不是什麼豪富,這樣就正正好。




程婉蘊命青杏上茶賜座,又擺上點心,安頓好後,她掃了一眼屋子裡伺候的人,青杏便會意地帶上所有人出去了,輕輕合上門扇,將屋子裡讓給她們母女說話。




吳氏顯而易見鬆了口氣,望著程婉蘊眼圈紅了紅:“阿蘊,這幾年在宮裡可好?你阿瑪之前還成天唸叨著,說要等你選秀回來給你找個妥當知道疼人的夫婿,沒成想咱家竟有這份際遇……”




生怕隔牆有耳,吳氏到底沒敢說出來,當初消息傳到歙縣,好傢伙,程世福躲起來足足哭了兩天!




旁人家得知女兒能入侍東宮,早已鞭炮鑼鼓齊鳴,甚至焚香祭祀祖宗,程世福卻覺著女兒進宮是遭罪受苦,以後恐怕一輩子都見不上一面了。




“我很好……”程婉蘊聽出了吳氏言語中未盡之意,程世福一定擔心了她很久吧!她不由細細看了看吳氏保養得宜的面容,管中窺豹,便知他們家裡這兩年過得還不錯,“聽說婉燕、婉荷也上京來了,怎麼沒把她們也帶進來?”




懷章是外男不便進宮,兩個妹妹卻沒這忌諱。




“她們年紀小,沒見過世面,也不懂規矩,宮裡不比別處,我想著不要給你添麻煩了。”吳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吳氏其實想得更多一些,婉燕婉荷也快到選秀的年紀了,進宮來住別叫太子誤會了,更不想給正受寵的繼女添堵,“懷章已見過了太子身邊的額楚大人,那位大人和氣得很,給懷章引薦了一位要告老還鄉的老先生,是徽州人,學問頂頂的好,如今已經拜了他為師,往後就跟著他讀書了。”




程婉蘊想起程懷章那副痴迷讀書的模樣,也不由笑道:“懷章還是老樣子?在屋子裡讀書從早到晚都不挪動麼?”




“嗨呀!快別提了,額娘都快愁死了,”吳氏提起程懷章是又驕傲又無奈的,“何止不挪動,就是同窗叫他出門去參加文會,他都無動於衷的,要不是這回要上京來,他都已經大半個月沒出門了!”




“懷章以後是有大出息的,只是一味窩在家裡讀書也不好,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額娘你要多勸勸他,他這身子骨遲早也要鍛鍊起來,否則真成了文弱書生,日後連進考場三天都打熬不住就遭了!”




“可不是,額娘回去將你的意思告訴他,他最聽你的話。”吳氏上前握住她的手,從懷裡掏出個小布包,“對了,懷靖也想你得很,只是他阿瑪不讓他來,說他成日裡不學無術,學業全都荒廢了,就要趁此機會壓壓他的毛躁性子,如今親自督促他念書呢,他給你親手做了只小鳥,我今兒帶來了。”




雕的是一隻小麻雀,是用桃木刻的,手藝粗糙,但可見小鳥雀胖乎乎圓墩墩的模樣,程婉蘊拿在手裡分外懷念,以前和弟弟一塊兒打鳥淘氣的日子彷彿還歷歷在目,她還是沒忍住掉下眼淚來:“懷靖與我是最要好的,真是想他,那祖母呢?祖母如何?”




“好,老太太好得很,雖然牙掉了幾顆,但每頓都能吃兩大碗肉粥呢!她很是想來瞧瞧你的,但歙縣離京城實在太遠了,我們都不放心,老太太現在瞧著身子骨康健,但畢竟也是年紀大了,路上萬一有個什麼不好,尋醫問藥怎麼都不容易……”




程婉蘊認可地點頭,祖母這歲數還是在家頤養天年為好。




吳氏緊接著又低聲提起程世福的前程來,雖竭力剋制,但還是歡喜得握著茶盞的手都有些抖:“阿蘊你也別傷心,這回見不到面,或許日後見面的機會還多些呢!我聽那位額楚大人的意思,太子爺似乎有意要給你阿瑪在六部尋個不大不小的差事,以後我們全家說不定都要搬到京城來!這都是託了你的福……”




“但你阿瑪偏偏那酸骨頭又犯了,還不大高興,悄悄地和我說他又不是那等賣女求榮之人,他一輩子在七品上頭打轉,也從沒想過拿女兒的終身去買官,若是這樣,這官升得有什麼趣?我好說歹說,才讓他不要在外頭露出半點,等會別叫人聽去了,倒害了你。”吳氏說起程世福也是頭疼,“你阿瑪有時比懷靖還像個小孩!”




吳氏說得這算客氣了,她有時候真想揪著程世福的耳朵把他丟進水缸裡洗洗腦袋,真不知那頭腦裡裝得是棒槌還是漿糊,有時矯情得可笑!




什麼叫賣女求榮啊,那是太子爺愛屋及烏,想要抬舉閨女的身家,要不然人家想賣女求榮,人家太子還不稀罕呢。




他怎麼想不明白呢,他好了,程家好了,阿蘊在宮裡也當有了依靠,不會輕易受人磋磨。雖說皇家大過天,但凡他要是出息點,太子爺也要顧念的。




這是相互幫襯相互支撐的好事,偏偏鑽那牛角尖幹嘛?吳氏把程世福好一頓責罵,這才叫他轉過彎來,不再提這些話。




程婉蘊知道自家阿瑪的性子,他是個好官也是個好父親,但有的時候的確消極了些,軟弱了些。




她便笑道:“這個家多虧了額娘盡心操持,否則任由阿瑪一個人,這日子還不知得過成怎麼樣呢!回去了額娘便讓他將心放在肚子裡吧,我沒在太子爺跟前為阿瑪求過恩典,太子爺也從沒在我跟前提過這事兒,既然是他安排的,一定有他的道理,如今我入了東宮,咱們全家便都是太子爺的奴才了,想讓阿瑪進六部,八成也是太子爺想用幾個自己的人,讓阿瑪安安心心地效忠太子,別的不要多想。”




吳氏謹記在心,又覺著程婉蘊的談吐風度都與在家裡時全然不同了,不由感嘆道:“阿蘊如今真是長大了,眼界也不同了,這些我就想不到,只知道勸你阿瑪少讀些酸書,別把人都讀酸了。”




程婉蘊又是微微一笑,在宮裡若還不懂眉眼高低的話,這日子她也不用混了。




“婉荷婉燕都做了針線給你,還給孩子做了幾件衣裳和鞋子。”吳氏將帶來的包袱解開,她帶進宮的東西大概被翻查過許多次,包袱裡的衣裳鞋襪擺放都有些凌亂了,但還是能看出兩個妹妹用心之極,竟然比照著剛出生及一兩歲的嬰兒,一共做了有二十多件小衣服、小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