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不盡 作品

第 191 章 涼粉

京城裡三四月上下還乍暖還寒,但今兒日頭好,碧空如洗,十一公主正被太監駝在肩上,扯著只大大的鳳凰風箏在院子裡來回跑,程婉蘊與密太妃便聽著小姑娘咯咯的笑聲,坐在壽康宮南院三交六菱花槅扇檻窗的稍間裡,商議著今年夏天移駕圓明園後如何享樂,趁空泡泡溫泉、摘摘青棗,或是泡櫻桃酒,也算悠哉。




密太妃笑道:“我啊,這輩子最佩服的人就是娘娘您了,蘇軾說‘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就像寫得是娘娘一般,外頭的風吹雨打又如何,咱們只管照樣過逍遙自在的日子。”




程婉蘊剝著松子,聽了故意笑話道:“人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與太妃投契,正是因太妃也是這樣看得開、想得開的人。”言罷又想到外朝的流言蜚語,嘆道,“我當初進宮來也從未求過什麼虛名,如今都年近半百,又怎麼會在意那些東西?”




當皇后不當皇后,她其實沒那麼大執念,反倒是皇上對此的執念比她更深。




“當初朕什麼也給不了你,讓你跟著朕受了諸多委屈,如今若還不能立你為後,朕便枉而為人了。”這是皇上有一日夜裡攬著她的肩頭忽然低沉著說的,兩人年紀都大了,肉//體的欲//念下降了,但對彼此的依戀似乎卻更深了,皇上幾乎日日與她同起同坐,康熙這個歲數可大多都住在密太妃這樣鮮嫩的新晉妃嬪宮裡,除了貌美的宜妃,其他早年跟著康熙的三妃早就不承寵了,但胤礽登基後卻遲遲不肯大選,與她在一塊兒也不會嫌膩煩,程婉蘊有時都覺著胤礽對她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濾鏡,只覺著她樣樣都好似的。




何況,她實則也想不起來她入宮那麼久到底受了什麼委屈,怎麼回憶起來,好像一直都過得很舒服啊?她並不知道,胤礽這番話裡,還夾雜著前世沒能保護好她的愧疚。




終於走到了今日,終於護住了身邊的人,胤礽又怎會在這樣的時候面對不懷好意的朝臣而妥協?他四十來年隱忍、韜光養晦到今日,可不是為了繼續受窩囊氣的。




從壽康宮回來已近黃昏,程婉蘊聽說皇上還被一堆大臣堵在南書房還未回來,使了人過來說晚膳和大臣們一塊兒用了,她便叫了三寶過來,主僕幾人一起調了菇丁鮮筍素餡,用豆腐皮兒包包子,預備皇上料理完朝事能墊墊肚子。




而南書房裡,胤礽穿著件香色風府毛綢夾棉團龍袍,閒適地倚窗而坐,手裡捏著幾本摺子似笑非笑地望著面前慌忙伏地叩頭,汗如漿下的禮部尚書王澤宏,問道:“這些彈劾戶部尚書程世福、翰林院掌院程懷章的摺子可都是你王澤宏的門生張叔行上的,朕敢問王尚書,可對此知情?這些可是得了你這個尚書指示而行啊?”




“皇上明鑑,學生冒犯天威,老臣也有教導之責,但……”王澤宏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心神,目光炯炯地抬起一張皺巴巴的老臉來,“張叔行所奏之事恐有風聞之錯,但空穴如何來風?還望皇上徹查兩位程大人才是,也好還他們一個清白。”




這是個老狐狸,說話不躲




不閃、底子還不虛,一副剛正不阿、公正為國的模樣,但卻想趁機將彈劾程家的不實之言做實了。胤礽冷冷一笑,眼睛往窗外瞥了一眼,在南書房門外,還有十幾個官員正垂手而立侯在寒風裡。




王澤宏於康熙三十九年便任禮部尚書、左都御史,年輕時便長了一口鋼牙,以直言進諫聞名,明面上是個無依無靠的純臣,實際上卻鮮少人知道,這人卻是個極忠心的“八爺黨()”,胤礽原本也不知道,這還得感謝先帝留下的一堆粘杆處的暗衛,他接了手後又查了不少官員的辛密出來,倒省了胤礽不少功夫。




朕為何要為這等莫須有的罪名徹查程家??()?[()”胤礽含笑訝異道,“王尚書既覺著門下愛徒所言不虛,也當由爾等去查證才是,是你們說程家有罪,便該拿出證據來,而不是用這麼一本摺子,叫朕替你們跑腿做事,這天下豈有這等不勞而獲之事?”




王澤宏愣了一下:“皇上……”他與程世福同為尚書,都為從一品大員,他哪有什麼證據,又怎麼可能跑到人家家裡去搜查什麼證據?不過捕風捉影胡亂栽贓,要將程家拖進泥潭裡罷了,誰知皇上竟然理直氣壯地說,叫他們拿了證據出來,這不是故意偏袒嗎?皇上就不怕天下人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