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538章 有理說不清

黃河北岸,樹林中,韋子春翹首以望,終於望到了北面來的隊伍。

 

他目光微微閃爍,望著那一隊人馬漸漸近了,準備踏著冰面去往黃河南岸,人數卻不多,包括馬車伕在內也僅有三十餘人。

 

薛白既然是卸了兵權歸還長安,向天下人演戲,自然不會帶太多人。

 

韋子春也設想過薛白不在這支隊伍中的可能。

 

若如此,則說明薛白必已準備好起兵造反,才會故弄玄虛,麻痺朝廷。

 

今日,薛白要麼丟掉性命,要麼失掉大義的名份。

 

“動手!”

 

韋子春毫不猶豫下了命令。

 

他能動手的機會並不多,李祗雖然願意派人助他刺殺薛白,卻死活不肯讓韋子春在他的地盤上動手。

 

黃河冰面開闊,他們早就在馬蹄上纏上了布條,弓箭上弦,趁著薛白的隊伍還在做渡河的準備,突然包圍了上去。

 

他帶了百餘精銳前來,李祗又派了三百餘心腹,總共四百餘人,是薛白隊伍的十倍有餘,圍攻綽綽有餘。

 

天地蒼茫,一片白雪。黑色的身影合圍而上,顯得一片肅殺。

 

忽然,在他們還沒衝進一箭之地時,薛白的隊伍中突然衝出一員驍將,張弓搭箭,“嗖”地射倒一人。

 

韋子春還聽到對方大喝了一聲。

 

“渾瑊在此,何方賊盜敢犯?!”

 

連年在邊塞征戰的將領,那殺氣騰騰的氣勢絕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李璘收羅來的那些所謂精銳看起來彪悍兇狠,可到了渾瑊面前,卻像是家狗遇見了野獸。

 

下一刻,又有一騎不甘示弱地從薛白隊伍中殺出,徑直縱馬衝撞,同時,似在與渾瑊攀比般地大喝了一句。

 

“爾等可聞薛嶄大名?!”

 

韋子春自然是聽說過的,渾瑊、薛嶄分別活捉了契丹可汗和史思明,一戰成名天下知。可謂是薛白麾下最年輕的名將。

 

他心裡登時有了些怯意。

 

可事已至此,沒了退路,不成功便成仁。

 

冰面上,渾瑊、薛嶄已率部殺進了刺客之中,左右突殺。

 

偶爾還響起兩聲火器的響聲。

 

韋子春見戰況沒有預想中的順利,當即改變策略,下令讓部下們直接殺了薛白。

 

他已經留意到了,隨著渾瑊與薛嶄的衝鋒,薛白的馬車周圍已經沒有多少護衛在留守了。

 

任那些名將再兇猛,也攔不住他們這麼多人四面八方地殺掉薛白。

 

很快,有敢死之士衝到了車馬前,架著長矛直挺挺地刺了進去。

 

韋子春的呼吸在這一刻停住了,死死盯著那一輛馬車。

 

他的殺手們歡呼著,掀開那馬車的車簾,之後,很明顯地滯愣了一下。

 

韋子春馬上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轉過目光,發現渾瑊、薛嶄並沒有因為薛白的馬車遇刺而有任何的慌亂,依舊奮勇廝殺著,將他的刺客殺得七零八落。

 

很顯然,那輛馬車是空的,薛白根本就不在其中。

 

中計了。

 

韋子春當即大喊道:“退!”

 

他翻上馬,第一個向南逃去。

 

已經可以確定了,薛白所謂的南下根本就是迷惑朝廷。

 

可以想到,只要讓渾瑊、薛嶄這兩個年輕衝動的將領到河南,招募兵士,就能出其不意拿下潼關。

 

薛白已經造反了。

 

他得儘快把這個消息告知永王。

 

李祗一直在滑州城中緊張地等待著韋子春行刺的結果,不安地來回踱步。

 

終於,他聽到稟報,說韋子春神色倉皇地回來了,心中登時暗道不好,擔心韋子春刺殺失敗,薛白找他的麻煩。

 

然而,匆匆相見,韋子春趕到他面前,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薛白反了!”

 

“什麼?”

 

“給我最快的馬。”韋子春急不可耐,道:“我要馬上趕回江陵!”

 

李祗自是要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得知薛白並未真的南下,而是隻派了兩員大將前來,也是大驚失色。

 

此時一想,一切事也就想通了。

 

怪不得薛白那麼痛快地就卸下兵權,怪不得隊伍會衝著滑州而來,一定是薛白擔心造反之後他這個出身宗室的山東道安撫使會起兵勤王,想要先解決後患。

 

李祗這才知道,原來渾瑊、薛嶄是奉命來除掉自己的,所幸被韋子春的行刺撞破了這計劃。

 

他不確定渾瑊、薛嶄帶了多少人來,更不知薛白是否還派了其他路兵馬前來,乾脆不管不顧地下了一道命令。

 

“快,緊閉城門!”

 

“你要閉城門可以,先給我快馬讓我稟報永王。”韋子春聞言焦急,在一旁呼喝道。

 

來的不過是區區三十餘人,卻是把他們嚇得如驚弓之鳥一般。

 

~~

 

長安,三月三。

 

這其實是舊曆的元月,依舊是隆冬大雪。

 

驛馬趕到城門口倒在地上,馬上的信使臉頰被冷風吹出一道道傷痕,手已經凍僵了,韁繩都拿不穩。

 

他摔在雪地上,竟是顧不得歇,馬上艱難地爬起來,徒步奔跑,把身上的情報送進長安城。

 

今日當值的宰相是韋見素。

 

他皺眉處置著公務,聽得腳步聲,抬起頭來,便聽到一句“韋相,滑州急報。”

 

韋見素接過李祗的奏書一看,瞳孔一張,透露出“大事不好”的神情,卻又有一種果然如此的鎮定感。

 

消息很簡單——薛白反了。

 

這是天大之事,韋見素第一時間找到陳希烈商議。

 

陳希烈長嘆一聲,道:“你且莫急,我去覲見陛下,召集小朝會商議應對。”

 

“好。”

 

韋見素於是就在廨房裡等著,腦中思忖著小朝會是該說些什麼。

 

他心急如焚,如坐針氈,不斷起身走到門邊往外看,卻直到禁宵了也始終沒見到陳希烈歸來。

 

一開始,他心想也許是聖人聞此驚變,留陳希烈在宮中商議。

 

可在公廨等了整整一夜,到了次日天明,猶不見陳希烈,韋見素就開始懷疑陳希烈莫不是嚇得叛逃了吧?

 

他離開了公廨,招來官員,詢問陳希烈的下落,意外地得知對方竟是已回府了,當即前去尋找。

 

“如此大事,左相還能安坐家中,但不知是何意?”

 

韋見素幾乎已肯定陳希烈已背叛聖人,投靠了薛白。

 

沒想到,陳希烈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之後道:“我欲啟奏聖人,可被竇文揚壓下了,並未見到聖人啊。”

 

聖人寵信奸宦而使得言路斷絕,此事韋見素當然也知道,可一時半會也不知竇文揚為何要如此?

 

畢竟聖人之所以重用竇文揚就是為了對付薛白,他們之間應該是有仇怨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