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半浮生 作品

第一卷 傘下人 第九十四章 洄流與越行





林二兩的事並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在天獄九百多年的歷史中。





這樣的事情發生過近百次。





沒人知道,昨日還在與自己一同謀事的人,突然便會成為站在自己對面的人。





所以天獄時不時便會進行自查。





正常情況之下,這種自查,需要向槐都事先通報,而後由槐都派來的內部稽查院與最近的一個天獄分司進行共同監察。





或許是因為相信人間劍宗的緣故,南衣城的天獄往往便會省去這一環節。





人間劍宗也確實在看著。





但是他們並沒有完全下場。





只是保下了狄千鈞這個南方調度使。





人們大概忘了,與槐帝的神河陛下是師兄弟的,是叢刃,而不是陳懷風或者張小魚。





隨著屍體的被不斷拋入火中,那些火焰變成了趨向於黑色的模樣。





就像天獄的基調一般。





簡十斤的屍體是最後一個拋進去的。





這個向來樂呵呵的,因為與林二兩關係密切而坐上了刑獄院院長位置的人。





也是第一個死在林二兩手裡的。





西門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





有人小跑過來,將一枚兵符送到了西門手裡。





那是藏在監察院隱秘角落的東西。





林二兩當然沒有帶走他。





三十萬青甲除了交到北家或是陛下手裡,在誰手裡都算是謀反。





西門接過兵符看了許久,向著雲夢大澤那邊的事,也有些頭疼起來。





人間為重當然是真的。





他突然有些理解為什麼狄千鈞他們會這般迫不及待的進行天獄自查。





南衣城外那片大澤中的霧氣,是讓所有人都惴惴不安的源頭。





西門帶著兵符出了門,徑直來到城西的城頭之上。





城西看不見層層疊疊的青山。





那是南衣城東才能看見的東西。





城西能見的,是無限渺遠之外依舊有如天塹的幽黃山脈。





山脈是黑色的,沉悶地向著天空拔高而去,然後有了些白色,那是雪,斑駁的雪散落在黑色的山崖泥土之中,直到不可見的雲霧山頂。





隔絕黃粱與槐安的,不止是雲夢大澤,還有這片橫亙整片大陸的磅礴山脈。





人間的終點,那條冥河,便藏在幽黃山脈的最深處。





但這並不是西門要看的東西。





他只是想看看那片大澤。





大澤裡依舊大霧瀰漫,但是霧氣已經肉眼可見的淡了下來。





就像有人往乳汁中加了水。





於是一切稀薄起來。





隱隱綽綽,好像有山崖露出,但是再看一眼,那些山崖便消失不見了。





只能看一眼嗎?





西門這般想著,握緊了手中的兵符。





修行界高層,除了萬不得已,是絕對不可能下場參與這種事情。





所以這三十萬青甲,便是南衣城最重要的防守力量。





應對一切未知的防守。





所以才會有柳三月與陳懷風在那個茶葉鋪子前的兩次交談。





西門長久地看著那場大霧,想著陳懷風的那句人間為重。





這確實是對的。





他不是林二兩他們那些在天獄待了很多年,已經與天獄的氛圍融入進去的人。





所以他看人間,比他們要多一些。





做決定也要快一些。





所以他向著城東而去。





三十萬青甲,便駐守在城東群山之中。





......





陳鶴煎的豆腐沒有賣出去多少,全被草為螢下了酒吃了。





然後二人坐著加了一個輪椅的天衍車,狂飆到了城南。





這裡是南衣河出城之地。





倘若大河上游還算平靜,這裡便有種氣勢洶洶的味道了。





但是味道還不夠,南衣河還需要奔騰一段時間,直到去到十里之外的大澤邊,才會是一番洶湧浩蕩的景象。





二人上了城頭,眺望著西邊的幽黃山脈。暮色快要降臨了,所以那邊高層的雪色也是沾染了一種昏黃的色彩。





在那些金色的餘暉裡,有一條浩蕩而來的大河墜落,落入大澤之中。





那是冥河的第二個尾巴。





陳鶴不知道草為螢在抽什麼瘋,先是在街頭看人家買東西,又把自己拉來了這城頭看風景。





不過有一說一,草為螢的車技很好,比陳鶴的還好,中途街頭行人過多,如果是陳鶴,肯定停下來等一下,但是草為螢沒有,他直接把天衍車開得斜了起來,擦著一旁陰溝水道擠了過去。





也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





草為螢當然不知道陳鶴在想什麼,只是神色平靜地喝著酒看著眼前的一切,葫蘆裡酒水晃盪,像是那些大河墜落的聲音一般。





陳鶴順著草為螢的視線看了過去。





只是因為過高而有著積雪的山崖群峰而已。





如果說一定有什麼好看的。





那就是確實好看。





陳鶴正這樣想著的時候,確實突然發現在那些暮色下的皚皚白雪中,似乎有個小黑點在無聲地行走著。





“原來你還是來看人的?”





陳鶴若有所思地說道。





草為螢點了點頭,喝著酒,又看向了大澤中。





陳鶴也跟著看了過去,但是他們什麼也沒有看見。





只是身旁的草為螢喝著酒,神色便凝重了起來。





陳鶴一頭霧水,不知道今日的暮色裡,有什麼好看的。





覺得不如回去多賣幾塊豆腐。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掌上閱讀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