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像你的名字一樣不要悲傷
可惜劍修與他的劍,往往很難真正同時處在巔峰之中。
劍修過了壯年,倘若境界未曾寸進,便只會越來越衰弱。
而劍會越來越強。
譬如叢刃手中那柄方寸。
本是很多年前,磨劍崖崖主佩劍,與另一柄靈臺同為鎮崖雙劍。
在最初的時候,也只是一柄尋常的鐵劍而已。
只是在一千多年之中,歷經數代崖主之手,一直到落入叢刃手中,放眼人間,已經是天下最為鋒利之劍。
哪怕是曾經在南衣城中碎裂的那柄秋水,也是難以企及的。
胡蘆低頭看著自己的劍,忽然有些分不清。
究竟是人在磨劍。
還是劍在磨人。
這是一個很難想得明白的問題。
所以小胡蘆只是想了片刻,便沒有繼續想下去,看向張小魚問道:“師兄的劍什麼時候回來?”
張小魚面對這個問題,很是沉默。
想起了那個撐著傘的少年。
他自然不希望看見自己的劍回來。
所以哪怕先前陳鶴一路找到了劍宗中來,他也沒有再去見一見南島。
但是自己的劍總要回來的。
因果自有閉環。
所以張小魚沉默了很久,抬頭看著漆黑的沉重的夜色,輕聲說道:“也許快了,也許很遠,我不知道。”
胡蘆卻是沒有察覺到張小魚那些複雜的情緒,只以為張小魚的沉默是在感知自己的劍。
抱著自己的劍在桃樹下坐著,很是憧憬地想著:“因果劍啊,人間劍宗真正獨有的一劍,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學會。”
張小魚很想告訴胡蘆,不要去學這一劍。
但是終究人有自己的憧憬,也有自己的自由。
或許容易在那些因果中糾結的只是自己而已。
像叢刃就懶懶散散地,什麼事都沒有。
所以張小魚平靜地說道:“等你入了小道了,便可以讓師父教你這一劍了。”
胡蘆抱著劍很是惆悵,這才想起來自己下午坐在這裡的時候,便是在想著請教一下張小魚怎麼修行的。
自己才入道啊。
才入道啊。
怎麼師兄們就給自己定成宗主了?
但是胡蘆現在也不想問了。
他小魚師兄是真正的人間天縱之才。
他學不來。
說出去誰肯信呢?
在南衣城打了六七年牌,然後便入大道了?
胡蘆其實很懷疑張小魚入的不是劍道。
而是他媽的牌道。
人間雀聖張小魚。
胡蘆哀嘆了一陣,抱著劍向著一池外走去。
張小魚靜靜地看著胡蘆的身影離開了一池,消失在夜色中,而後轉回頭來,閉上了眼睛。
不是在修行或是淬鍊劍意。
而是思考著解決辦法。
因為還有一個人肯定會來。
而且大概率會罵自己王八蛋。
張小魚還在這樣想著的時候,便聽見了叢心的聲音。
“張小魚你可真是個王八蛋。”
張小魚尷尬地睜開眼,看著在不遠處撿起了一枝被劍火燒燬的桃枝的叢心。
“話可不能這麼說,這是緊急避險,哪怕師父回來了,我也有理由的。”
張小魚還在嘴硬著。
叢心只是拿著那枝桃枝走了過來,站在樹下瞪了張小魚一眼,而後抬頭看著那棵桃樹,看了很久,才找到了張小魚折下的那處斷枝口。
叢心踮著腳,把那枝燒焦的桃枝嘗試接回桃樹之上,可惜這枝桃枝已經被徹底燒燬了,自然不可能再接得上去。
那枝桃枝在叢心鬆手的時候便掉了下來,落在腳邊的桃花中。
叢心轉頭看著沉默的張小魚,把自己的雙手張開,在張小魚眼前伸了出來。
“現在怎麼辦?”
張小魚沉默地看著叢心那雙白嫩嫩的小手上各缺了一截的小拇指。
白生生的小姑娘好好的手變成了這樣,自然看起來很是滑稽笨拙。
所以張小魚想了很久,很是誠懇地說道:“要不我有空幫你去懸薜院的數理院問下,能不能給你設計一個好看的布靈布靈的指套?”
叢心聽到這句話,卻是直接跨過了那些劍意,跳入溪中騎在了張小魚的脖子上。
“我打死你打死你。我才不要那種難看的指套。”叢心小臉上一臉的憤怒,瘋狂地扯著張小魚的耳朵。
張小魚不住地求饒著,叢心扯了很久,才覺得解氣了一些,踩著張小魚的頭爬上了小橋。
很是煩惱的坐在橋邊。
“你們劍宗的人,沒有一個好東西,都是王八蛋。”
叢心氣呼呼地罵著。
“就知道使喚我欺負我。”
叢心把手所在背後,轉頭看向東海,卻是無比憂傷地說道:“可惜東海四十九萬裡太遠了,我大概去不了那裡,也找不到叢中笑那個老頭子的骨灰了。”
叢中笑自然是人間最愛桃花之人。
或許對於他而言,他留給人間最大的財富,不是人間劍宗,也不是那些站在了人間頂端的那些弟子。
而是那本原本存放在懸薜院中,又被草為螢帶去了老狗鎮的《桃花美學》。
所以叢心很是懷念那個同樣一身白衣,懶懶地坐在橋邊打瞌睡的人間第一劍。
張小魚嘆息了一聲,站起身來,站在橋邊靜靜地摸著叢心的小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