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牌桌與小鎮的故事
那個也許不苟言笑的人,倒是說得很是通俗。
“更何況,牌桌上的天胡,也只是牌桌上而已。”
那人推著牌,身後的椅子發出了一些咯吱的聲音,也許是靠了上去。
那個懶散的聲音倒是平靜地說道:“至少在大風歷一千零四年的第一刻裡,天命選擇了我。”
搓牌的聲音再度響起,王小花只是茫然地跟著搓著牌。
他師兄的聲音同樣平靜。
“你們都是看命運的人,其實比誰都清楚,命運是看不透的,盡天意不盡人意之事,你們比誰都清楚。或許今年天意確實在你,但是人意呢?青懸薜的臂骨是在我手裡,是有人將它送到了槐都。而你遠走謠風,卻在歲月長河裡受了一劍。天意在你,但人意在我。”
那把椅子再度發出著吱呀的聲音,也許是那人重新坐正了,於是那些聲音都變得近了一些。
“更何況,天意也好,人意也好,都是不重要的東西。當年瘸子選擇了勾芺,明天心也選擇了勾芺,哪怕是叢中笑也更看好我那個童年玩伴。但是那又怎樣呢?”
“他在很多年前的南衣河邊選擇了死去,而世人誰又能夠想到,是我,改變了這片人間?”
“天意人意,無非外物,自己的決定,才是命運。”
“而且,你不應該叫朕師兄。”
“而是陛下。”
麻將也許已經碼好,只是無人再動。
牌館裡很是寧靜。
“是的,所以陛下,您該回人間了。”
這一句話並不是那個懶散的聲音說的。
而是卜算子。
這場大風歷一千零四年的第二場牌局沒有能夠開起來。
滿屋沉寂。
王小花並不知道他們是否已經離開,只是卜算子走到了自己身旁,重新牽住了自己的手,而後向著牌館外面的夜雪裡走去。
牌館裡什麼聲音也沒有。
王小花感受著重新落在面龐上的冰冷的雪花,雖然外面不如裡面溫暖,但是她卻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牽著卜算子的手,隨著這個老道人在小鎮雪街裡走著。
“所以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王小花有些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地摻和進了一場牌局,又莫名其妙地胡了兩把牌。
而後似乎有些吵了起來。
“當個和事佬。”卜算子聲音有些沉重。
“他們會打起來?”
“我不知道。”卜算子緩緩說道,“但我怕他們會打起來。”
“會傷到人間?不是說修行者打架,要禮人間嗎?”
卜算子輕聲說道:“修到了他們這種境界,人間是禮不住的。除非他們不在人間打。”
“不在人間,那去哪裡?”
“去大漠深處,去東海四十九萬裡,去冥河邊緣,去無盡深洋。”卜算子說得很是囉嗦,倒是真的開始像一個絮絮叨叨的老人了。
“只有留有足夠的緩衝之地,才是真正的禮人間。”
王小花回頭向著那邊看去。
但其實什麼都看不見,只是一種茫然一些惶恐的表現。
在牌館裡的最後一段話,她自然聽明白了很多東西。
那個聲音低沉的男人,便是當今人間的陛下,妖帝神河。
那個回家過年的牌館老闆,大概也不會知道,某兩個似乎無家可歸的人,還有一個突然牽著小女孩到來的道人,會是當今人間修行界之中,最高的那幾位。
“他們還在那裡嗎?”
王小花很是不安的問道。
“在。”
“那我們走了,他們是不是就會打起來了。”
那種惶恐,促使王小花再度問了一遍這個問題。
卜算子沉默了很久,靜靜地看著長街的盡頭。
在王小花看不見的地方,有兩個歲月裡的少年相背而去。
“也許會,因為這一次,大概他們真的鬧翻了。”
“為什麼?因為那塊骨頭?”
“是的。”
卜算子輕聲說著,牽著小道童的手向著鎮外而去。
“但是我們管不了,也勸不住,崖上的人如果還在,也許能夠勸解一些,但是現在崖上的人不在了,人間就沒人能夠勸得住了。”
“那人間怎麼辦?”
“祈禱,祈禱二人能夠和和氣氣地,去解決一些問題。”
這個世人稱之為離命運三尺的老人,在這個風雪小鎮裡,卻是說著最為無力的話。
王小花捏了捏卜算子的手。
二人離開了鎮子。
就像道人說的那樣。
.......
陳鶴的鐵板豆腐確實人間一絕。
陳懷風覺得哪怕是黃粱那邊的正統,大概頂多會辣一些。
但是陳鶴這樣走南闖北閒適人間的人,做出來的豆腐,卻是又香又嫩,雖然這有他不知道從哪裡買回來的豆腐確實很好的原因,但是那種精彩的調味卻是豆腐本身所不能賦予的。
陳懷風在這個大年三十的晚上,懷抱著對於養生之道的濃烈的愧疚,一口氣吃完了四塊豆腐,又喝了兩壺熱酒。
陳鶴只是笑眯眯地坐在一旁,喝著酒看著。
大約對於一個廚子而言,最大的成就,便是自己做的東西,連湯都被喝完了。
陳鶴雖然不是廚子,但是也有著這種自豪感。
二人便在風雪街簷下,很是安逸地喝著酒,吃著各種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