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半浮生 作品

第六十六章 少年哪裡都能去

 斜月臺上似乎有個劍修遠遠的察覺到了二人的視線,在那些劍意裡看了過來。

 原越靜靜的與那道遙遠的視線對視著。

 那個看過來的劍脩名叫山照水。

 二人年紀相仿。

 只是大約在他們之間的距離不是差三歲,也不是隔著漫長的槐都暮色街樓。

 而是人間與修行界的距離。

 只是無論是世人,還是修行者,共同點永遠便是他們都是這片土地所孕育的存在。

 所以二人的視線裡沒有產生火花,也不會有火花。

 山照水作為一個六疊劍修,在整個修行界,都屬於極高的存在,自然可以看清楚這樣一個懸街之上的吏部尚書。

 但是原越不行,他只是隱隱的覺得那些霞雲暮靄的斜月臺之中,有人正在看著自己。

 於是看似交匯,其實遙遠的錯過而去的視線,便各自收了回去,落向了人間別處。

 人間將夜。

 吏部尚書與兵部尚書的一番閒談也慢慢止息了下來。

 二人懷揣著對於人間的各自憂心,走下懸街,分頭而去。

 李成河依舊慢悠悠的在人間長街裡走著,於是在穿過了某條通往自家府邸的巷子的時候,這個年邁的老大人停了下來。

 巷子裡有著一柄很黑的傘,還有一個傘下面無表情的,揹著劍的少年。

 ......

 巷子當然是一個很好的地方。

 它不如長街熱鬧,也沒有府邸那般有著諸多防衛。

 可以很是簡單的不費力氣的用來處理許多情節。

 陳鶴向來很喜歡這樣的地方。

 可能那樣一個年輕人曾經在某些地方閒走的時候,便老是會遇見一些這樣的巷子,巷口懸著燈籠,橘黃的燈光並不能照進去,於是那些黑黢黢的巷子便衍生著諸多奇怪的遐想。

 所以當初在給少年出謀劃策的時候,一直設想著各種畫面。

 譬如騎在牆頭看著夕陽喝酒,說著你終於來了這樣的話。

 許春花有時候在穿過那樣一條巷子的時候,都會想起很多陳鶴寫的那個故事裡的情節。

 譬如黢黑的巷子裡,突然有人提著燈籠帶著劍,將燈籠掛在了樹梢,而後一劍把人噶了。

 這當然容易讓小鎮姑娘產生許多害怕的情緒。

 所以在最開始見到那個巷子裡執傘負劍的少年的時候,許春花才那麼的慌張。

 只是今日在院子裡對著灶火坐了許久,這個小鎮姑娘卻總是有些不安心。

 老是向著牆頭外張望著,或者豎著耳朵聽著,看看是否會有腳步聲出現。

 可惜夜色裡的巷子很是寂靜,偶爾有些身影路過,帶來的腳步聲也是緩慢而沉悶的,一點都不像少年應有的腳步聲。

 哪怕已經親眼見到了那個少年,許春花對於南島的‘刻板’印象,依舊是負劍穿雲,一劍斬殺陳雲溪的模樣。

 只是能夠一劍斬殺陳雲溪的人,應該是怎麼走路的?

 這大概觸及到許春花的知識盲區了。

 梅溪雨是人間境界很高的大道之修。

 只是這樣一個道人當初在青天道小鎮外,往往都是安靜的在溪邊或走或坐,也無法讓許春花對於修行者有著什麼樣的概念。

 許春花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最近好像總是喜歡胡思亂想著。

 這個小鎮姑娘嘆了一口氣,想了想,還是決定去巷子看一眼,於是站了起來,提了一盞油燈,穿過了院子,走到院門口,摸索著打開了那扇門,而後探頭向外看去。

 只是許春花才始探出頭去,便愣在了那裡。

 原來那個少年其實就在巷子裡,撐著傘,很是安靜的站在巷口看著巷外長街。

 就好像其實什麼事都沒有過一般。

 與前天晚上許春花看見的那個畫面一模一樣。

 唯一的區別在於,少年身後揹著一柄劍,另一隻手裡也握著一柄劍。

 劍身微微出鞘,在夜色裡散發著清冷的光芒。

 許春花很是仔細的看著少年手裡的那柄劍,只是或許隔得太遠了,小鎮姑娘並沒有在上面看見什麼血跡一般的存在。

 所以也許月下磨劍,問心殺人之事,其實只是陳鶴胡謅的?

 許春花這樣想著。

 那個少年卻好像察覺到小院子裡的女子走出來了一般,抖了抖手裡的劍,將劍抖回了鞘中,劍出三寸,大約便是先前少年曾經在那裡沉默的看過劍。

 許春花提著油燈站在院門口,看著那個收劍轉身,靜靜的看著自己的少年,想了想,問道:“你今日去哪裡了?”

 少年安靜的看了她一陣,聲音很是平靜的說道:“在槐都閒逛了許久。”

 許春花‘哦’了一聲。

 將近夜深的風吹過那些繁烈的長街的時候,卻也是帶來了一些冷意。

 小鎮姑娘看著那個沉默的站在巷口的少年,猶豫了少許,說道:“你進來歇息吧。”

 院子是陳鶴的院子。

 少年是陳鶴的朋友。

 或許是因為在書中相識了許久的原因。

 這個小鎮姑娘對於這樣一個少年,那些戒心倒也是慢慢的消失了。

 少年站在那裡沉默了少許,而後抱著劍走了過來。

 傘下少年自然是沒有去處的。

 好像哪裡都不能去了,連最初的南柯鎮都不能回去了。

 於是也哪裡都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