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半浮生 作品

第一百零九章 蘿蔔青菜,溪谷青萍

 南島沉默了很久,緩緩說道:“獄主大人應該知道我依舊是信不過你們的,風吹太久了,我可能會因為不安,而做出許多過激的事情來。”

 柳青河只是平靜的說道:“你守規矩,我們才能守規矩。如果只是想要讓水在瓶死,對於天獄而言,並不是很難的事。但問題在於,天獄沒有理由便這樣殺死一個門下省的大人。”

 這個一襲寬大黑袍,有如一片落在人間夜色一般的男人轉過身去,向著院外而去。

 “關於嶺南之事,我同樣深感遺憾。但人間總是這樣的,懷抱熱愛的人,才會死在他們所熱愛的人間,有人年少之時,精神狀況還很正常的時候,寫過這樣一句話,叫做赤誠之人的熱血,總會先於世人流盡。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柳青河且行且言。

 “但人間不是隻憑少年意氣,便可以得到一切如願的結果的,南島。”

 那個天獄之主停在院門口,回頭看著院中滿地梨雪。

 “嶺南風雪已經落下了,沒有落在你肩頭,落在了他們自己身上——我知道這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但你也只能接受,只能承認——這便是你所錯過的錯失的,或許謬誤的人生。”

 柳青河確實知道的很多。

 所以少年在那些關於肩挑風雪的陳述之中,默默的轉過了身去,面對著漆黑的雪白的寥落的倉皇的庭院,連梨花也沒有承載的肩頭不住的顫抖著。

 或許在哭,或許在笑,或許又哭又笑。

 柳青河默默的看著少年的背影很久。

 嶺南當然是很好很好的地方。

 千年來歷來如此。

 柳青河所說的那些東西自然也是認真的。

 他也是這樣認為的。

 人間沒有人會說什麼試問嶺南應不好這樣的話。

 他們只會說著嶺南很好。

 哪怕過往往往用著愚蠢的熱愛來形容。

 但那未嘗不是一種至高的讚譽。

 ......

 生命倉皇得就像一場戲曲。

 又或許比戲曲還要荒唐。

 少年如是想著。

 ......

 宋應新安靜的站在那一條石道之上,看著遠處水霧繚繞的某些若隱若現的斷崖。

 有時候或許確實很是荒唐。

 宋應新如是想著。

 在尤春山到來之後,他們很是認真的再度研究了那些歷年來的醫書病例。

 最後不得不承認,那些得了寒骨症的人,似乎確實與著那樣一處高崖有著某種極為緊密的聯繫。

 白朮當時甚至還親自畫了一幅寒骨症病人籍貫分佈圖。

 上面是一個令人觸目驚心的圖案——絕大多數的病人的居住地,都是環繞著那樣一座高崖,如同一張殘破的蛛網,又好像是被人砸碎的冬日盆中的冰面。

 或許就像當初磨劍崖的那個故事一般。

 有人去了不可觸及的高天,同樣也有人打爛了冥河,差點導致人間傾覆。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好像人間的故事總是這樣的。

 宋應新神色沉重的想著。

 那處高崖帶給人間的,總是有好有壞的東西。

 遠處有吏人匆匆而來,穿過了石道,終於找到了這位天工司司主。

 宋應新從那些很是匆忙的腳步聲裡回過神來,回頭疑惑的看著那個匆匆而來的吏人。

 “青天道有真人到來,司主。”

 那人匆匆說道。

 宋應新在聽見這句話後,亦是露出了一些很是驚訝的神色。

 天工司其實與青天道在過往,有著不少的聯繫。

 當初這樣一處司衙初見的時候,最開始幫助他們的,便是古青天道之人,彼時在機括之術上,自然是青天道更勝一籌,而才始籌建的天工司,向那樣一處道門學習了很長一段時間。

 只是隨著後來天工司的蓬勃發展,與青天道之間的關係倒也漸漸淡了許多,畢竟後者是道門,修行才是本有之事。

 而在白風雨之後,古青天道一分為三,某些極為重要的部分被缺一門帶走了,在東海之上建立了那樣一輪白月,自此許多聯繫才終於斷開來。

 宋應新看著那名吏人,很是古怪的問道:“青天道來此做什麼?”

 那名吏人輕聲說道:“不知道,司主。”

 宋應新點了點頭,說道:“那先帶我過去吧。”

 二人匆匆離開了石道,向著高處而去。

 ......

 秦初來很是感嘆的站在某條逼仄巷子的盡頭,低頭俯瞰著那些大片的繁盛的建築。

 那些灼熱的赤紅的水霧繚繞的遍佈大地深處的司衙建築,華美得不像人間之物。

 這個道人自然知道當年青天道援助天工司初建之事,只是這個道人大概也沒有想過,千年人世過去,這樣一處人間司衙,卻已經站在了便是修行界都很難想象的高度。

 人間太平了千年,倘若毫無進展,大概神河也確實稱不上什麼明聖之君。

 秦初來感嘆的想著,目光在那些地底建築之中不住的搜尋的,不知道想要找到什麼東西。

 “真人在找什麼?”

 秦初來聞聲回頭,只見那個天工司司主宋應新正在微微笑著向著這邊而來。

 “青天道秦初來,見過司主大人。”

 這個境界頗高的青天道道人,倒是很是認真的向宋應新豎掌行了一個道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