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二百零二章 權豪縉紳裡面的一股泥石流





朱翊鈞也是從侯於趙的奏疏裡,知道那旮旯,是冬春水位最高,到了夏秋水位反而降低。





張居正摸出了一本奏疏,滿是感慨的說道:“陛下,禮科右給事中石應嶽,彈劾侯於趙,彈劾的內容有:侵佔民田、貪墨鉅萬、夜宿娼家、苛責小民和擅殺良善。”





海瑞聽聞,連連搖頭說道:“這罪名,很是眼熟啊。”





“海總憲覺得眼熟?”馮保笑著問道。





“可不是嘛,當初我在南衙查徐階家產,第一次彈劾我的罪名和這五個罪名一模一樣,第二次彈劾才是魚肉縉紳。”海瑞笑著說道:“言官們很擅長這樣,只要斷章取義一下,就很容易得到這樣的罪名了。”





“潑髒水是鬥不倒骨鯁正氣之臣的,因為立身正則影正,行事正則心正。”





海瑞對這種事太熟悉了,高拱在朝,這種稀爛的罪名沒少往他身上潑,潑髒水鬥不到海瑞,那是海瑞有名望在身,但凡是彈劾,都要查實,樁樁件件,稍微查一查,就發現全都是子虛烏有。





第二次彈劾海瑞魚肉縉紳,海瑞真的這麼幹了,所以他被迫升官,最後致仕回鄉閒住。





海瑞鑑定過侯於趙,是個戴著面具和鐐銬跳舞的骨鯁正臣,侯於趙可沒罵皇帝還罵贏了的聲望,侯於趙也沒有座主,更不可能被黨魁搭救,可是侯於趙簡在帝心,聖眷正隆。





朱翊鈞拿起另外一本奏疏說道:“先生,都察院部議說:侯於趙並未侵佔民田,所墾荒之田,並無田契;也未曾貪墨鉅萬,就是收了點小民的瓜果蔬菜;也無夜宿娼家,是去遼東辦事,去酒樓尋寧遠伯;更無苛責小民,鑿冰取魚是營堡內的人一起吃;也無擅殺良善,侯於趙在平虜堡外,彰武之內,為塞外戰區,墾荒行軍法,有奸滑給北虜夜開營堡門戶,故此斬殺。”





“事情皆有,但真相不是那樣,侯於趙留用,這個石應嶽外放做官,先生以為呢?”





海瑞感慨,陛下親自為侯於趙陳情分辯其中原委,這不是簡在帝心,聖眷在隆是什麼呢?





彈劾之後,都察院就開始對侯於趙五個罪名進行了十分徹底的審查,事情確實有這個事情,但真相併非如此。





“臣遵旨。”張居正沒有猶豫,選擇了遵旨。





石應嶽是第三次了,第一次是質疑京營火器數量,第二次是反對宗室郡王以下自謀生路。





再一再二沒再三,石應嶽這次出京任事,就是跟外官卷去了,能不能出頭,就看他自己的了,而張居正給出的地方是陝西行都司的嘉峪關。





張居正又彙報了一下大明會典的編修進度,已經編修了五十五卷,朱翊鈞發現,大部分都是依據嘉靖年間的祖宗成法,而不是孝宗。





和以往編修大明會典不同,現在是編修一卷,則公佈一卷,而不是修完了,再公佈,把一些緊要的規矩,先確立好,這五十五卷,都是大明方方面面的規矩。





張居正的新政,不是平地起高樓,而是站在當年嘉靖新政的基礎上,不斷的推行。





清丈,是老道士在八年九年清理勳戚田產開始的,考成法是嘉靖八年八月的京察大計考效的延續,整飭學政乾脆就是完全照辦舊章。





嘉靖年間修大明會典,但最後未能刊行,而張居正也修會典,歲用銀不過兩萬一千銀。





給副總裁纂修等官及各員役供事者,酒、飯、筆墨、木炭等項,舊開支其桌凳、研爐、大小象牙書圈等物,甚至連桌椅板凳研爐象牙書圈等物,都是嘉靖年間修大明會典的舊物。





張居正拿出了另外一本奏疏說道:“萬曆三年,兩京十三省,考成未盡者,各地巡撫、巡按54員,各道布政使、按察使及屬官共計148人,各府知府、推官及屬官吏,共計323人,鳳陽巡撫王宗沐、巡按張更化、廣東巡按張守約、浙江巡按肖廩等考成下上,皆罷。”





“今歲以來,稽查章奏列撫按63人未完134事,御史、給事中48人未完214事,按章,共計43人因未完事超過11件革罷,5人下下等,械送入京,徐行提問。萬曆三年四年革罷知府以上官員,山東和河南,以19人和12人位居十三省之首貳。”





“去歲申舊章整飭學政,大司寇領命封禁六十四書院,以考成法考成各地提學官,縣學、府學、太學學政主官共計148人被裁革,12人被押解入京,徐行提問。”





張居正用一連串冰冷的數字彙報了考成法的冷血無情,一年半的時間,山東和河南僅僅知府以上就被拿掉了19人和12人,等同於山東和河南完成了一波大換血。





而各地的知府、知縣,不能任事輕者罰俸革罷,重則押解入京謝罪。





北鎮撫司衙門的天牢都快住滿了,若是繼續考成下去,怕是要借刑部衙門的牢房了。





“立限考成,一目瞭然,雖萬里外,朝下而夕奉行,政體為之肅然。”朱翊鈞硃批了張居正這份述職報告,頗有感觸的說道。





考成法的威力已經逐漸顯露了出來,過往的京察和大計也是天下百官的審查制度,但是都是為了考核而考核,考核結果運用不到位,考核結果再客觀真實,也是擺設。





張居正革罷的官員裡,也有楚黨,因為糊名草榜,底冊填名的緣故,張居正也沒有暗箱操作的空間。





“宋儀望、王崇古、汪道昆、謝鵬舉、潘季馴、龐尚鵬、凌雲翼等官,考成皆榜上有名。”朱翊鈞看著考成法的結果,發現宋陽山是榜首,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別人還在清丈,宋陽山已經開始興修水利、墾荒和還田了。





宋陽山再這麼下去,豈不是要被口誅筆伐,成為國之奸佞,聚斂利臣?





王崇古屈居第二,之所以當第二,是王崇古從來不主動請纓,從來不肯衝鋒陷陣,朝廷要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但是指望他發揮主觀能動性,自己做點什麼,那想都不要想。





“松江巡撫汪道昆為松江孫氏孫克毅、孫克弘請功,孫氏捐了15萬兩白銀,用於松江府縣學籌辦,再捐十萬兩銀,籌建海事學堂學舍。”張居正摸出了一本奏疏,面色古怪的說道。





松江孫氏,權豪縉紳裡面的一股泥石流,捐獻的理由是賺的太多了,不捐點,心神不寧,朝廷也別想著抄家了,主動獻出來了,捐一點家財支持朝廷政令的同時,也給自己積點陰德。





孫氏的買賣其實不光彩,尤其是畫舫,窮奢極侈,上一次朝廷押解漕糧,孫氏一共五艘畫舫,開闢了自松江府到天津衛的畫舫航線,皇帝去天津衛看五桅過洋船的時候,那五條畫舫停在港口,格外的扎眼。





“怎麼慶賞?”朱翊鈞對這件事也是一頭霧水。





張居正俯首說道:“汪道昆請御筆提匾:詩書人家,簪纓門第。”





朱翊鈞笑著說道:“二十五萬兩換朕八個字,這可不是他們家的護身符,若是做了什麼需要朝廷威罰的勾當,朕也絕不會輕饒。”





相對的,如果孫克毅不做朝廷不允許的勾當,那就一直是詩書人家,簪纓門第。





賤儒這兩個字是儒家至聖先師荀子給分類提出的,出自《荀子·非十二子》,若是有質疑的可以找儒聖荀子論道。求月票,嗷嗚!!!!!!





(本章完)





手機用戶請瀏覽wap..org閱讀,掌上閱讀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