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四百七十章 蒸汽機是要吃人的





“日後的歲月裡,在一年半到兩年的時間裡,蒸汽機的馬力會翻一倍,產能也會翻一倍。”





張居正敏銳的察覺到了一些不同,他和自己的兒子張嗣文溝通後,發現果然如此,張嗣文考中進士後就做了五經博士,一直是德王朱載堉的幫手。





這一次格物院獻祥瑞和過去不同,一共七種大型加工機械問世,加工各種零部件的機械,讓蒸汽機的迭代速度,超過了所有人的想象。





大概在一年半到兩年時間內,蒸汽機的馬力會翻一倍,產能也會增加一倍,這種可怕的技術進步,是可以預期的,是格物博士的們的集體意見,至於能落地多少,那就得看朝廷組織能力了。





格物院跳出五行之外,他們只負責前進,而不負責落地,那是朝廷的職責。





“這是一個很保守的估計,有些激進的格物院博士認為,一旦蒸汽機的技術的規模開始擴大後,馬力可能只需要十天就會翻一倍,達到一個閾值後,再進入循環之中。”張居正可不是危言聳聽。





“你等下,等下…讓我緩緩。”王崇古眉頭都擰成了疙瘩,他實在是無法想象這種數量級的飆升。





張居正抖了抖袖子,拿出了一本劄子,這上面是格物院博士們的內部討論,對蒸汽機未來的展望。





王崇古呆滯的看完,即便是按照最保守的估計,萬曆二十年的時候,大明蒸汽機的產能可能會暴增到768萬匹馬力,一臺三匹馬力幾乎等於6匹馬的生產力,因為蒸汽機可以日夜不息,年產768萬匹馬力,等於1536萬匹駑馬。





大明一年從蒙兀兒國進口的戰馬也不過兩萬匹。





這是何等恐怖的概念?如此恐怖的產能必然被用的到處都是,當然這個模型裡,還要考驗大明的實現能力,在純粹數學模型上暴增,不是實踐的暴增,實踐能有四分之一落地,那大明農業生產就無法供應了。





“所以這麼多的機器需要許多許多的工匠去使用,大明工匠也是要吃飯的,僅僅靠海外漕糧流入大明,是萬萬不夠的。”張居正對著王崇古說明了自己的想法。





蒸汽機會吃人的。





“呼。”王崇古拿走了張居正給的劄子,不能張居正說什麼,他就信什麼,他需要親自去了解一番,如果真的如同張居正說的那麼可怕,這頭脫韁的野馬,還真的還田去鉗制一二,否則農業生產跟不上,再高的大樓也得塌。





人不吃飯就會餓死,就會造反。





王崇古這也顧不上過年了,忙的王謙都直呼自己老爹這比年輕人還要卷,大過年的不好好過年,以次輔之尊四處拜訪。





王崇古用了四天的時間,搞明白了張居正不是在嚇唬他,限制蒸汽機的只有鋼鐵、煤炭和馳道,只要有這些,蒸汽機就敢給伱兩年馬力翻一番,產能翻一番。





林輔成那個歪嘴大師,別的不敢說,那眼光,是極為準確的,蒸汽機這東西,確實是蠻橫到不講道理。





“兒啊,咱們家撈到一個大寶貝啊。”王崇古靠在太師椅的椅背上,也說不清是福還是禍。





蒸汽機這東西未來可期,但同樣是個脫韁的野馬,尤其是在物質開始豐富起來之後,陛下的位置在哪裡?這是王崇古必須要考量的重大問題。





“怎麼了?”王謙疑惑的問道。





王崇古把自己最近弄明白的事兒,告訴了王謙。





“這老話說得好,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張居正的眼光是長遠的,這個我得承認,但這玩意兒的發展速度快的驚人,一旦規模起來,誰又能駕馭這等鐵馬呢?但是人為設限,又太可惜了。”王崇古這幾日,多少有點寢食難安。





他王次輔現在的依仗,是官廠團造,若是幾年後,官廠團造法變成如此可怕的怪物,他們王家又如何自處?





人為設限,和肥沃的土地不種莊稼,任由其荒廢一樣的可惡。





王謙看完了奏疏,搖頭說道:“又不是什麼大事,大不了就去搶,一切能種地的地方都搶來種糧食,海運損耗再大,也夠用了。”





“搶?”





“搶!”王謙惡狠狠的說道:“讓我看就不是什麼大事,咱們大明的商舶帶著優質的貨物去了,跟他們做買賣是王化他們!不肯貿易,就踹開他們的家門,逼迫他們自由貿易!”





“不是搶,是自由貿易。”





按照林大師對自由貿易的定義,不利於大明的不是自由貿易,那麼當其他人封閉國門不肯貿易的時候,就要學會用武力,總結而言就是一句話:開門,自由貿易!





這是必然的,大明內部的矛盾無法解決的時候,訴諸於海外,正在形成新的路徑依賴。





“有道理!”王崇古思前想後,認真的點頭說道。





或許張居正不齒這種行為,但王崇古完全沒這種道德負擔,他年輕行商的時候,臉一蒙就是馬匪。





這一番言論,其實特別契合朱翊鈞的想法,因為任何原始積累都是充滿血腥味的,工業化過程,本來就是在吃人,作為大明的皇帝,朱翊鈞已經把自己所有的聖眷給了大明人,給不了番夷。





臘月三十,通和宮內喜氣洋洋,大明百官在快要日暮的時候,來到了通和宮賀歲,朱翊鈞作為皇帝接見了朝臣,而朝廷命婦去拜見了皇后千歲。





辭舊迎新,第二天一大早,朱翊鈞前往了太廟祭祀了列祖列宗,照例是敘職報告,囉囉嗦嗦的說了好久,而後把一封抄寫好的《還田疏》燒了過去。





“太祖太宗啊,同意不同意的,給個話,要是不說話,就當你們同意了啊。”朱翊鈞點了三炷香,一直等到香燒完了,也沒等到朱元璋和朱棣發話,那就代表他們同意了。





還田疏茲事體大,要說服更多人並不是很容易。





過年是一個很重要的日子,朱翊鈞收到了很多賀歲的禮物,長崎總督府送來了白銀,琉球搞了塊龍涎香,呂宋弄了一堆的珍珠,舊港給皇帝送來了一面殘破的紅十字旗,是紅毛番的船旗,被大明擊破擱淺後,張元勳摘下來的,遼東李成梁給皇帝送來了一根千年山參,再加二十頭海東青。





萬曆十年正月初三,朱翊鈞收到了一則噩耗,譚綸恐怕挺不住了。





譚綸清醒了,是迴光返照,長期的病痛折磨,讓本就有些消瘦的他,骨瘦嶙峋,他一直在等,等戚繼光班師回朝,親自問問河套的事兒,但是最終沒能等到。





朱翊鈞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大司馬府。





“陛下來了啊。”譚綸想起身行禮,卻怎麼都做不到,只能牽出一個若有若無的苦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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