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文才 作品

第779章 趙傳薪其實很敬畏我



            “趙,趙先生,為何打在下?”

“打你還需要理由嗎?我發起火來連自己都打。”

“啊?”

“開玩笑的,只是讓你清醒些,多大點逼事兒,不值當氣餒。你們這代人的一生,註定如驢薄餅。”趙傳薪笑嘻嘻,抖著二郎腿故態復萌:“而我趙傳薪,卻是要站著把錢給掙了。”

這副姿態,和剛剛拿出一串串數字講古論今的架勢截然不同。

給人一種穿著拖鞋踩筋斗雲的既視感。

又牛逼又大煞風景。

這時候,乘警姍姍來遲。

京奉鐵路是純粹的國有鐵路,不涉及列強股份,乘警聘用的都是國人。

進來後,乘警看見地上大猩猩一樣強壯、又死的透透的波杜布內,很是吃了一驚:“誰幹的?”

趙傳薪橫著二郎腿,探身舉手:“我乾的。”

乘警:“……”

伱承認這麼快,真是讓我很難辦。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殺洋人?”

趙傳薪樂呵呵道:“哦,這是京奉鐵路線頭等列車廂的常規風險,少見多怪。”

乘警:“……”

誰都不知道,這句話傳出後竟風靡一時。

乘警頭皮發麻:“跟我走一趟!”

“去哪啊?去車頭搬煤?”

“……”乘警肝火大熾:“廢什麼話?快起來,否則我不客氣。”

沒見過這樣兇手知道嗎?

柏文蔚忽然想笑,但又不好意思笑,只能強忍著。

原來你是這樣趙傳薪。

趙傳薪取出一包炒開口的松子,捏碎了塞嘴裡:“對,別客氣,來俺們這旮沓跟自己家一樣。”

乘警之所以沒有發作,是因為車廂裡全是洋人。

洋大人不好伺候,哪怕擒兇犯,磕了碰了他們都要鬧的。

柏文蔚見乘警快要暴跳了,就起身走去,附耳說了幾句。

乘警瞪大眼睛。

那要說京奉鐵路上的乘警,對“趙傳薪”這個名字可是如雷貫耳。

就拿這節車廂來說,便掛著上次趙傳薪行兇的魂環,好傢伙這次又……

乘警兩股戰戰,但又不能走,和同伴硬著頭皮,將波杜布內的屍體拖走,在走廊留下一道血跡,他們還得拿拖把洗地。

做完這些後,乘警到了公務室,找了一塊木牌,找個能文會寫的書一行字:禁止侮辱中國人,風險自負。

釘在了頭等車廂入車口處,以便於每個上車之人都能看得清楚。

等到了下一站,洋人乘客一股腦下車,幾乎所有人都裝作好像真的到了終點站一樣,戲多的還要表演伸個懶腰感慨一下舟車勞頓。

可等一跳下車廂,便扶老攜幼拐著男伴女伴胳膊撒丫子跑路,鞋都跑掉了好幾只,也顧不上去撿。

柏文蔚看在眼裡,只覺得世間之事沒有比這更搞笑的。

捱打不但要立正,還要裝自然。

然後又咬牙切齒——慈禧也沒少裝自然,不然不會說寧贈友邦不與家奴。

又覺得趙傳薪是不是洩了底?因為趙傳薪將統計數據的方法教給了他,這在此時也算是密不外傳的“絕技”。

想著,他就問了出來。

趙傳薪看著車窗外混亂奔跑的洋人,之前幫他拿衣服的婦人還回頭朝他嫣然一笑。

他也報以微笑,別說,真別說,心裡還有點癢。

恨趙傳薪者,汙衊其不能人事,可誰知道趙傳薪其實是寡人有疾。

等柏文蔚問了兩句,趙傳薪才回神:“哦哦,你說這個啊?我巴不得全國人都懂得經濟之道,你大可以出去宣傳,有一人能憑此致富,也算是功莫大焉。”

趙傳薪從不敝帚自珍。

可就算滿天下的宣揚新法新思想,又有幾人思變?

譬如牛子厚,這種級別的巨賈,竟然也不懂得新式賬本,都要靠他兒子牛翰章幫忙拆解閱讀。

柏文蔚豎起大拇指:“趙先生,當真是胸懷天下!”

“誒,烈武過譽了,揣不了全天下。”趙傳薪謙遜擺手:“頂多是1億平方公里土地罷了。”

柏文蔚:“……”

全天下,陸地面積不到1.5億平方公里,感情懷揣了三分之二?

等火車開動,乘警偷偷過來看了一眼。

恰好趙傳薪朝車廂連接處望去,看見了乘警。

如此一來,乘警只能訕笑著推門而入:“趙先生,需要為您斟茶嗎?”

“不用,忙你的。”趙傳薪眼睛張了張。

誰知道乘警哪夥的,會不會下毒?

乘警猶豫了下:“趙先生是去京城嗎?”

趙傳薪手指頭彈桌子:“不,直接坐車到天津衛。”

京奉鐵路,始建於1881年。那會兒還叫唐胥鐵路,從唐山到胥各莊。

後面逐年擴建,向北延伸到皇-姑屯,向南到天津衛,去歲算是完全建完,趙傳薪可以一直乘坐到天津衛。

乘警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倒退著出去了。

車窗浮動著深色的陽光,頭等車廂的擺設裝潢,因為車窗狹隘,透著股哥特風的沉著。

張恨水說列車上的夢按甜苦度要分三等,而郭沫若說他坐不起頭等廂。

柏文蔚透過在陽光裡悠悠下沉的煙霧,打量趙傳薪臉色。

他覺得,趙傳薪彷彿故意洩露自己行蹤。

今年年初,日本人可是專門為趙傳薪在鐵路上安置了一種新型的炸藥,可以遠遠地操縱爆炸。

難道他就不怕嗎?

恰好,趙傳薪轉頭。

柏文蔚忙說:“趙先生,在下本也要去京城,可如今一來去不成了,須得半路下車。要上報長官,或許朝廷會獲悉此事,提前請趙先生擔待。”

他不能和趙傳薪一起下車,還必須上報。

誰讓他是當事人之一呢?

趙傳薪笑了笑:“是嗎?我和你一樣,也要半路下車。”

“啊?”

知道日本和沙俄心懷叵測,在後背捅捅咕咕的,趙傳薪又怎麼會沒有防備呢?

但下車不在此時,小鬼子就算有所準備,收到消息也來不及動作。

所以他取出了草紙和自來水筆以及墨水,鋪陳在大理石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