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糾纏





 如今林秋宿都還清晰記得高考那天,自己被關在房間裡三個多小時,從呼喊求助到砸鎖撞門,直到嗓子沙啞筋疲力盡。




 他至今沒辦法忘記,偶爾在噩夢中回想,眼睜睜看著時鐘一點點接近開考時間,那種滋味究竟有多痛苦和絕望。




 該得到報應的不是自己吧?該遭到懲罰的不是自己吧?




 怎麼被潑髒水被傷害的依舊是他呢?




 林秋宿以前習慣了認作天生倒黴,可現在他發覺,自己已經做不到那樣。




 他無法再自卑地覺得他不配溫柔對待,一旦有了這種意識,無論是出自內心,還是替愛他的人著想,都難以再忍受惡意欺凌。




 而且,林秋宿不免怔愣地想,那些貶低的話語如果換做被謝嶼聽到,對方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這麼放任下去,被謝嶼得知也不是完全沒可能的事情。




 人人都希望永遠保持靚麗的一面,他沒那麼追求光鮮體面,但實在不想被謝嶼知道自己有過那麼黯然灰暗的低谷時刻。




 所以林秋宿在與郭父告別時,認真地說:“謝謝您讓我進門做客,郭同學是個非常優秀的人,她確實沒有做錯任何事。”




 “被鄒嘉賜咬住的感覺有多噁心,我很清楚。”他道,“所以我沒有辦法旁觀,那也是一種退讓,我早就不該退讓了。”




 ·




 明城,晚上九點鐘。




 小城市入夜後沒有豐富的娛樂活動,此時的行人已經很少,不少店面也已經關門。




 鄒嘉賜從燒烤攤前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習慣性地與老闆賒賬,讓人第二天去問自己爸媽要錢。




 他渾身是酒臭味,昔日算得上健朗的身體不復強壯,因為近期跟著新認的老大招搖撞騙胡吃海喝,飛快地發福頹廢。




 老大道:“小鄒啊,你爸媽幹什麼的?整天追在你屁股後面買單,這麼有錢?”




 “窮打工的而已,每個月拿點死工資,和大哥比起來就是蚊子腿。”鄒嘉賜拍馬屁,“大哥還想去ktv裡玩麼?今晚我請客!”




 他想勾住老大的脖子以示兩人關係好,卻被對方嫌棄地避開,接著兩人同時停住步伐。




 “哪來的高中生?咱們認識不?”老大饒有興趣地問,“你等在這兒,是想主動上交保護費啊?”




 鄒嘉賜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急忙揉揉眼睛,說:“操,這特麼不是高中生,是我家那個拖油瓶!”




 “你家哪來的拖油瓶,不是就你一個獨生子麼?”老大問。




 鄒嘉賜惺惺作態地回答:“哎,我有個早死的叔叔,他家小兒子之前死皮賴臉地寄住在我家。”




 “比不上你們千方百計收生活費,每個月絞盡腦汁地商量,就為了找幾個理由出來讓我哥多拿點錢。”林秋宿回答。




 他繼而討教:“我一直好奇,你們貪他那點賣命工資又騙不到他,心裡很痛苦吧?我走了以後這錢就斷了,你們是不是反而有個解脫?”




 老大拍了拍鄒嘉賜的後背:“人家是交錢的啊,你家這樣就是酒店不是菩薩廟,怎麼說得和做慈善一樣!”




 鄒嘉賜說:“媽的,林秋宿你等等,你不是讀大學去了麼?現在又灰溜溜跑回來,怎麼,被開除了?”




 他想在老大面前樹一樹威風,以博得對方更多信任,拿林秋宿下手就是最好的辦法。




 但林秋宿說:“這大概要讓你失望了,學校有法定假,這兩天是清明。我來看看爸媽,正好找你有事。”




 老大聽完樂不可支地笑起來,沒輕沒重地用胳膊肘頂了鄒嘉賜一下,讓人差點直接摔在地上。




 “你日子過得連放假都不知道,傻逼!自己玩去吧,我下次想吃燒烤了再來找你。”他作勢要走。




 鄒嘉賜不讓他離開,上頭後語序混亂地說:“我和這貨沒什麼好說的,咱們去開包廂唱歌去吧!哥你下次辦事缺人手了,也記得叫上兄弟我啊!”




 老大聽到“辦事”二字,立即警惕地瞥了林秋宿一眼,再惡狠狠地推了下鄒嘉賜的後腦勺。




 他說:“老子有個屁的生意要帶你?滾,和你弟弟玩過家家去!”




 待到這個面目兇狠的地痞離開,鄒嘉賜罵罵咧咧地摸了下腦門,再問林秋宿要幹什麼。




 “別再找郭曼露她們家了。”林秋宿說,“既然你討厭的是我,找他們撒氣能頂用?”




 “你就特意飛回來說這事?”鄒嘉賜說,再後知後覺,“我他媽被你開過瓢,還沒找你算賬!!”




 林秋宿說:“你也可以當是和你過家家?這麼久沒見,你爸媽都應該把我忘了,怎麼你還是這麼欠教訓。”




 話音落下,他在鄒嘉賜遲緩的驚訝聲中,拎住對方的衣領,就往燒烤攤旁邊的黑巷子裡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