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星川 作品

172 上鉤 “溫思衡”

唐莞說:“我不知道那烏合眾是什麼。不過我知道,他手裡的很多資料,都是他從烏合眾裡偷出來的。”

寧明昧:“看來這烏合眾,還真是多才多藝。”

所以又破案了一個小細節。當初那個被桂若雪認為偷了他的專利的魔修原來曾經落在烏合眾的手裡。彼時莫靜還是烏合眾的成員,給那名魔修做了改造。

因此,他才會皮膚髮灰,神智癲狂,額間有奇怪咒文,能力……還如此強大。

想到那個魔修,寧明昧覺得這一仗有點難打。

不知道這東疾山老巢裡,會不會有如那魔修一般強大的怪物?

寧明昧大致明白莫靜的事了。他問:“你知道他的身世嗎?”

唐莞搖搖頭。而後,她小聲道:“薛離曾和我說,她覺得莫靜從前或許是抱朴寺的。”

“抱朴寺?”

唐莞以為寧明昧是在質疑她。畢竟名門正派怎麼會出現一個莫靜這樣惡貫滿盈的“派友”呢?她於是解釋道:“薛離在整理材料時,從裡面搜出了一封信。這封信寄往的人,是常靜。我們想,這或許就是莫靜的真名。那封信極其陳舊。信箋紙卻是抱朴寺特有的信箋紙。而且……”

“而且發信人,是常清。”

整個抱朴寺,只有一個常清。

那就五百年前是抱朴寺佛子,如今還是抱朴寺佛子的那位。

地位崇高。

唐莞見寧明昧沉默,小聲道:“對不起。”

她以為寧明昧正在因為得知了德高望重的名門正派前輩的骯髒小真相,感到悲哀。

寧明昧:“很好。”

很好,很好……這句話是被氣出來的吧。唐莞悄悄看一眼寧明昧,覺得對方一定在強忍憤怒。

其實寧明昧確實覺得很好。

從前,抱朴寺仗著自己是佛門聖地,對寧明昧事業的配合度不高。抱朴寺某個老方丈還因為外門弟子集體長出了小肚子大發雷霆,專門召開會議,誓要把寧明昧出產的植脂末奶茶也加入“葷”的行列。

那可是植脂末啊!

寧明昧對此也很善解人意。他和抱朴寺的高層進行親切的探討。寧明昧說我知道你們不吃葷腥不吃脂。這樣,以後你們的可可呢,我都用代可可脂;會出現的脂肪酸呢,都用反式脂肪酸。你看這一個“代”,一個“反式”,“反式”是什麼?就是anti,anti就是無啊!所以,我特意給你們加入這兩個東西,是不是很定製化,非常有privilege?

這場爭奪戰以抱朴寺老掌門的一句話宣告休戰。抱朴寺老掌門已至煉虛。面對眾人的爭執,他老神在在:“植脂末雖然有脂,但也有植。”

植在前面,植算一作。所以抱朴寺的人都可以喝奶茶。

他也想喝。

還好煉虛期不必懼怕血糖升高。否則按桂若雪那個一天四罐的喝法,桂若雪現在已經不能叫桂花美人,只能叫胖大海了。

這場爭鬥讓寧明昧得知了很多抱朴寺的組織構架知識。抱朴寺是top3中分校最多的門派。它的勢力不僅限於修仙界,在人界也很受歡迎。他們有很多主持,主管全國各大分校。掌門是抱朴寺的最高話事人。

但還有一個人的地位特殊,十分崇高。

那就是抱朴寺的佛子,金光閃閃,十分禁慾,是什麼什麼轉世,什麼什麼幾世圓滿,修為高深不可估量,品德高尚更勝於齊免成——因為他還有個和尚的Buff。

佛子坐蓮臺,不問世事,深居簡出,就連抱朴寺內部見過佛子的人,也是少之又少。因此在植脂末之戰裡,寧明昧沒能見到那名佛子哪怕一面。不過當時抱朴寺老掌門(非現任掌門)看見寧明昧時,眉毛倒是動了一下。

很細微,但被寧明昧發現了。

他還發現老掌門在落下驚世之語時,還時不時地盯著他看一眼。

寧明昧對此沒有什麼頭緒——他很難得地沒有什麼頭緒。總不可能是因為老掌門看寧明昧這樣一個邪惡的學術帶頭人,竟然還能有頭髮,還能比他的頭髮更多、更長、更強,所以心生嫉妒了吧?

這件事一直是寧明昧心中的一個懸案。寧明昧主要擔心它會造成不必要的合作麻煩。

佛子是老掌門最鍾愛的弟子。此刻,寧明昧卻在此地發現了佛子的小秘密。

寧明昧眼鏡寒光一閃,開始打聽細節。

唐莞說,薛離對那封信的興趣只在佛子的身份。但她唐莞對那封信的興趣,則在於裡面的八卦。

這封信裡的內容翻譯一下就是。佛子常清說,弟弟常靜今日擺臉色,旁人都看見了,這樣對弟弟名聲不好。

他還解釋,說自己和那位姑娘沒什麼。

唐莞因此還搜刮了更多的信件資料,大致拼湊出了事情的原委來:常清和常靜是一對親兄弟,命運卻天差地別。常清一出生就被抱朴寺定位佛子,資質也高,從此便是高高在上的人上人。

在常靜眼裡,他只是比常清小了些年歲,卻像是小了一個世紀。同是兄弟,常清能去的地方,他不能去。常清能做的事,他不能做。常清一年兩年就能達到的修為,他要用十年二十年去追。幼時,常靜從草裡捉到只蚱蜢,看見常清隨著方丈往小門裡去。他舉著蚱蜢跑著要拿去給哥哥分享。可小門旁邊的合上伸手,擋住了他。

他說此門只有方丈與佛子能進去。裡面,是方丈與佛子的專屬課程。他只能到這裡,不可越過。

常靜只能舉著蚱蜢,呆呆地站在門外,看著佛子的僧袍消失在門內。他在小門外先是站著,然後是蹲著,最後,從天亮等到了夕陽,又等到了天黑。

天黑時他在門外打了個盹,醒來時,他急急地張開了手。

蚱蜢死在他的手裡,已經不會叫了。

他把死掉的蚱蜢扔到路邊,在河邊不停地浣手。他洗了很久,直到又小僧人發現了他。小僧人告訴他,佛子正在到處找他。他從未看過佛子露出如此焦急的神色。

常靜說,他很快就回去。事實上,他沒有回去。他惡毒地想,那就讓佛子多找一會兒,多擔心一會兒。

他回到扔掉蚱蜢的草坪上。佛說花草樹木都是生靈,可他偏偏一腳一腳用力地踩。他要把那隻蚱蜢的屍體踩得粉碎,踩進泥裡,連同著把周圍所有的花草也踩進了泥裡。

那些花草裡有一棵是鈴蘭。白色的,嫩綠莖稈上的花朵像是垂下來的白色鈴鐺。他把鈴蘭也踩進泥土裡。

寧明昧之所以知道這件事,是因為唐莞在那些典籍裡翻到了一封常靜回常清的信,兩人就這件事,還吵了起來。

常靜有時覺得,他要是個普通的小和尚就好了。那樣,他心中沒有了那些意難平,自然會過得好受許多。

可偏偏寺中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是親兄弟。

後來常靜看著萬人簇擁的哥哥,心裡又想,若是追不上哥哥,至少要哥哥,把自己當成最重要、最不能缺少的人。他要常清時時刻刻證明這點。儘管,他與此同時,也會始終又恨又妒他的哥哥。那種感情,難以平息。

然而,結果還是很遺憾。

很明顯,常清對一名女子很有好感。常靜認為,常清愛上了那名女子。

那時一名如白色鈴蘭一般的女子。女子著白裙,常常來寺中禱告。常清在寺中一角看見了她,問她閉著眼站在這裡許久,是在許什麼願望。

常人許一個兩個願望就已經足夠,那女子卻在那裡閉著眼,許了一個時辰。

女子說,她有一個姐姐。姐姐身處險境,她希望姐姐安康。姐姐面臨的危險之多,不是一件兩件就能規避完的。

佛子又問,你為何不進殿,要在外面許願?

女子凝視他,只笑著問他:“你覺得呢?”

後來,女子常在佛子每週誦經時來。常靜往往同其他弟子一起跪在臺下,如其他弟子一般隨著他高高在上的哥哥誦經。可他看到,今日哥哥在誦經時,眼眸向窗外看了那麼一瞬。

常靜也看向窗口。窗外,如鈴蘭般的女子站在那裡。她眉目清純婉轉,眼角卻隱隱透露妖豔。

常靜覺得女子有問題。又或者——他從第一眼就恨透了那女子。從小到大,常清總是讓著常靜。身為佛子的他承擔更多責任,可他擁有的也太多。在面對敏感又陰暗的常靜時,他常常也是個不知所措的哥哥。

可這次他為了女子與常清辯駁。他說女子來此祈禱,是為了她的姐姐——女子說,她的姐姐在婆家過得很不好。婆家關係複雜,人人都很厲害。姐姐早年生病傷了身體,生不出孩子。她來這裡,是為了替不育姐姐祈禱,希望姐姐能被人善待、站穩腳跟。

常靜真是恨死這件事了。他最後說,他一定會找到那女子與魔界有關的證據。

唐莞知道的事情就到此為止了。她無從得知兩人後來的結局,但想來,兩人必然是因此徹底反目。又或是常靜為此做了什麼不可挽回的錯事。常清繼續做佛子,卻深居淺出。常靜敗走烏合眾,後來又做了烏合眾的叛徒,化名莫靜,來東疾山做一個掌握了科學技術的壞人。

可即使如此,常靜也只有元嬰期修為。他是佛子的弟弟,在抱朴寺時,資源不能說是壞,至少也是頂尖級的水平。由此可見,他的根骨確實不行。因此,他最開始只是做一些靈根置換的手術。後來,他對實力的偏執幾近瘋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