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世界 作品

第53章 第 53 章





“咦,這不是昨日的兄弟嗎,旁邊是許宅裡出來的婆子,唔,另一個不認識。”




潘尋龍若有所思。




昨兒他報了官,他爹譴了人將許靖雲和他娘子帶到府衙裡,問了他家買棺槨的事情。




這許靖雲許相公皮實,非說不干他許家的事。




那姑娘是自個兒得了急症去了,眼下被鄉親帶了回去。




堂上眼淚沾了沾袖子,哭得有幾分可憐。




“可憐我那閨女兒,才尋回來一日人便沒了,這是命裡沒有享富貴的福啊……眼下養她的婆子要將她帶回玉溪鎮,我想了想也是,那畢竟是她長大的地方,跟著回去也算是落葉歸根了吧。”




真真哭的一副慈父心腸。




沒有擂鼓報官的苦主,他爹想審案子也沒法,今日正準備差了衙役尋那夜香婆問話。




要當真有冤屈,還是要上府衙來說一說的。




就算是衙門中人犯了事,國法也斷沒有包庇的。




......




許靖雲被放了回去,潘尋龍心有不忿,今兒特意一早就來這茶樓。




點了三盤蝦餃燒麥,只想吃個暢快,好去去他心口憋悶的愁苦,不想居然瞧到了他爹要尋的婆子。




潘尋龍手撐住杆子,當下就朝下頭喊道。




“兄弟,兄弟,哎哎,是我哎!”




……




顧昭抬頭,瞧見一個小胖的少年郎朝這邊揮手,轉頭問元伯。




“是你認識的人嗎?”




元伯乾脆的否認,“不認識。”




顧昭點頭,不認識就不管了。




三人繼續朝許宅走去。




......




“哎哎,怎麼就不理我了嘞!”




茶樓上,潘尋龍探頭瞧見人回頭,還不待歡喜,就見他們的腳步不停歇的朝前走了。




當下恨恨的捶了捶欄杆。




他瞧著三人去的方向是許宅,立馬將桌上的蒸籠端在懷裡,跟著往下跑了。




“掌櫃的,這蒸籠我回頭還你啊。”




掌櫃的抬頭,就見一道小胖的身影旋風一樣的跑了出去。




“哎,潘公子莫急!空了帶來就成。”




掌櫃說罷拈了拈鬍子。




別看這潘公子小小年紀,他卻是他們茶樓的常客哩。




一盞好茶再搭上幾盤茶點,日日雷打不動,不過今兒倒是不見他那寶貝的鳥籠子了?




......




許宅。




昨兒被潘尋龍一通鬧,許靖雲和班笑舸去了趟府衙,不單單是人疲憊,心靈更是緊張又疲憊。




這不,今兒便睡得遲了一些。




班笑舸坐在梳妝檯前,拿著桃木的梳子一下下的梳著那烏黑髮亮的頭髮,她瞧著銅鏡裡頭的人影,越瞧越歡喜。




片刻後。




班笑舸抬手摸了摸鼻子,桃花兒大眼裡都是星星點點的喜悅。




好像......更漂亮了一些了。




許靖雲走到了後頭,伸手攬了班笑舸,將頭擱在她的肩頭,親暱的晃了晃。




“這一早的,怎麼就這般歡喜了?”




班笑舸笑而不語。




許靖雲的目光落在銅鏡中,瞧著鏡中的人影,眼睛有些恍神。




“笑舸,你今兒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班笑舸嗔道,“哪兒不一樣了?”




許靖雲捧著班笑舸的臉,仔細的端倪了下,倏忽的在她臉頰上啄了一下,哈哈暢笑。




“我的夫人還是這般美,不不,今兒更美了。”




班笑舸伸手推搡,笑嗔不已,“討厭,你這鬍子邋遢的,扎死了人了,走開!”




許靖雲故作板臉:“就不就不,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我怎麼還不能親香了?”




說完,兩人又推推搡搡的笑鬧了一會兒。




這時,外頭丫鬟香草來報,“老爺,夫人,玉溪鎮的王阿婆等人來拜見。”




她抬頭看了一眼,趕緊收回目光,不敢再多看了。




“哦?玉溪鎮的王阿婆?”許靖雲意外。




隨即他想到昨兒沒了的王慧心,頓時沒多少心情笑鬧了。




整了整衣服,眉眼嘆了嘆,沉聲道。




“將人帶到堂屋吧,我馬上過去。”




……




那廂,班笑舸又瞧了瞧鏡子裡的美人,回頭道,“相公,我和你一起去吧。”




她微微垂了垂螓首,露出天鵝似的脖頸,輕聲道。




“慧心畢竟是在咱們家裡出了意外的,王嬸兒要打要罵,我也該受著。”




許靖雲感動,握住班笑舸的手,“娘子……”




“娘子如此情誼,靖云何德何能?”




班笑舸回眸望去,裡頭似有無數的深情厚誼,“相公,能得你一聲娘子,我心裡已經很滿足了。”




許靖雲:“娘子......”




班笑舸:“相公......”




……




院子裡。




顧昭一行人過來,正好瞧見正房裡這兩人執手交握,互相對望的一幕。




顧昭:……




她可能老了,居然欣賞不來這一幕了。




王婆子面色不善的咳了一聲。




許靖雲和班笑舸連忙分開了手,許靖雲瞧著王婆子有一瞬間的心虛,隨即他又挺起了胸膛。




笑話!這笑舸可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呢!




握個手怎麼了?




王婆子冷哼了一聲,“慧心昨兒才出了事,你今兒已不見半點悲傷,還敢自稱是她阿爹,我們鄉間的禽獸尚且愛子愛女,你嘞,你連禽獸都不如!”




許靖雲臉一陣青一陣白。




班笑舸眼睛瞪了一眼丫鬟香草,數落道,“怎地這般不知禮節,將客人帶去堂屋!”




香草為難:這……




人家硬闖,她有什麼辦法啊。




……




顧昭聞言抬頭看班笑舸。




夏日的太陽又烈又豔,這樣的日頭曬人是曬人,但這般的日頭下瞧美人,那才是真的美人。




她麵皮白皙似泛著暖光,蹙著眉頭數落丫鬟,聲音微微壓著,不急不緩的語調,雖然不是黃鶯般動人的音色,卻也別有一番韻味。




只見美麗,不見兇惡。




顧昭探究的多瞧了幾眼,實在好奇,班笑舸這美人皮底下到底是什麼人?




王婆子掐著腰,“你也別指桑罵槐了,禮節?你個惡婦害了我家翹娘不夠,又來害我家慧心,還和我說什麼禮節?”




“今兒我就將你這惡鬼的皮剝了,在這郎朗乾坤下讓大家夥兒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麼鬼東西!”




暢快淋漓的罵完,王婆子大力的呸了一聲!




班笑舸往後退了一步。




許靖雲只當她是被王婆子嚇到了,當即張開手護在前頭,臉一板,沉了聲。




“嬸兒,你再這般渾說,我就將你請出許家大門了。”




他特意在請字上用了力,誰都能聽得出來其中威脅的意味。




王婆子耷拉著臉皮瞧許靖雲,氣得話都說囫圇了。




“好好,是我們王家看走了眼了,尋了個你這樣的人家,是非不分,心思就只在那美人的好皮肉上。”




“一會兒我倒是要瞧瞧,剝了這鬼東西的美人皮,你還能不能這般親香了!”




許靖雲驚疑不定,“嬸兒你在渾說什麼!”




顧昭看著許靖雲,攔住了王婆子想要繼續罵人的話,直直的盯著許靖雲的眼睛,不解道。




“許大人,你就真的沒有一絲半點的懷疑嗎?”




“瞧著這和翹娘相似的臉,你當真沒有過疑惑嗎?”




許靖雲摔了袖子,怒道,“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




顧昭瞧著許靖雲,心中喟嘆。




這人是真的沒有想過啊。




只要有美人相陪,又何須想太多,即便自己的夫人小孩去的蹊蹺,他也能按捺住心裡的懷疑,只當後來的班娘子是上天補償他的又一個娘子。




這樣的人,才是真的可怕。




因為由始至終,他愛的就只有自己,忠於的也只有自己的感官。




深情不過是做給世人瞧的面子罷了。




……




那廂,王婆子說破美人皮時,班笑舸便已經坐不住了,她心裡有些忐忑,面上卻還得故作鎮靜。




“胡說八道什麼,來人!我們許家不歡迎這樣的客人,趕出去,都趕出去!”




說時遲那時快,顧昭上前一把抓住班笑舸的手,凝神去瞧她的麵皮。




只見她鼻樑處一道似膠質的東西,流水一般的貼著班笑舸的鼻樑,原先有些瑕疵的鼻子頓時更挺翹精緻了。




“這是慧心阿姐的!”顧昭伸手直接去扯。




“啊!我的鼻子,我的鼻子!”班笑舸捂著鼻子尖叫。




許靖雲著急,“笑舸!”




元伯一把將他抻住,壓在牆上,低聲喝道,“你仔細瞧清楚那到底是什麼東西!你就不想知道翹娘為什麼會沒嗎?”




許靖雲嚇了一跳,不敢亂動了。




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元伯又撿了屋裡的那把尖刀,那是他昨兒落下的殺魚刀。




顧昭將班笑舸鼻樑處還未貼實的邪炁抓下,接著便從這一處扯出無數的黑霧。




她輕輕嗅了一下,疑惑道。




“這是......鳥怨?”




倏忽的,顧昭想起話本里看過的一個坊間故事。




據說,在前朝時有一個妖妃天生媚骨,容顏卓絕,她纏了一個道士,將那道長迷得神魂顛倒,服帖又順從。




道士法力頗深,尤通煉丹岐黃之術。




這世間什麼留不住,那必然是韶華和美人的容顏。




妖妃瞧著自己的容顏逝去,整日悶悶不樂,神情憔悴,眼瞅著就要鬱郁而亡。




那道士心痛不已,翻遍道家典籍和名藏珍典,炸了無數的丹爐,終於實踐出一張方子。




那便是以斑鳩鳥的魂靈為引,煉那鳩鳥佔巢的靈丹,以鳥怨去佔別人的容顏,化為麵皮貼在自己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