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97章 第 97 章

 他也一定會讓大兒子看著小兒子,大兒子也會聽。兄弟倆還像從前一樣,那當弟弟的說不定就不會幹傻事。

 村長最近突然悟出了一個已經算不上多要緊的名堂,老季是把小霧跟明川綁一塊兒的那根線,他去了地府,線就斷了,兄弟倆因為什麼情況鬧掰,分家了。

 小霧不管明川,不會跟他和好了,自此他倆啥也不是了。

 都是命。

 犯了法不好好改造,想不開的走了,那麼多年的照養護送,那麼多年的書讀出來……

 村長嘆著氣,聽筒裡傳來小霧的詢問:“你下次複查是什麼時候?”

 “明年年初。”村長頓時回了神,他笑呵呵的,“我感覺自己的狀態挺好的,是不是就不用再去複查了。”

 陳霧蹙眉:“不能不去。”

 “那成,我到時候就上首城。”村長往屋外走,老伴叫他去燒爐子,這麼點事都要他來,哪天他兩腿一蹬,家裡的爐子都燒不著了。

 “小霧,你在外國唸書,都還好吧?”村長迎風咳嗽,他一手拿手機,一手掩上門。

 陳霧打哈欠,他在飛機上沒休息好,想眯一會:“好。”

 村長把院子裡的爐子拎到屋簷下,和藹地問:“外國學校裡的老師跟同學喜不喜歡你?”

 陳霧的聲音漸漸模糊:“喜歡。”

 “跟小晏呢?”

 “都好。”

 村長這下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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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停在山腳下,陳霧讓晏為熾的司機在這等著,他拎著水杯徒步上山。

 禪茗寺一如往日的香火旺盛。

 住持不在寺裡,遊歷去了。陳霧沒見著師兄,就兀自在他的禪室敲了一個多鐘頭的木魚,抄了兩篇心經。

 佛家人講究一個緣字,沒碰上不要緊,下次再來就好了。

 陳霧在小和尚的帶領下逛了逛後面的林子。還是當年陪他找砧木的小和尚,沒怎麼長個,十分的秀氣。

 “小師叔,果樹結的果子一年比一年多,我們吃不完,都送到庵裡了。”小和尚說。

 陳霧的腳踩著枯枝帶出清脆響:“挺好的,和鄰居分享。”

 尼姑庵就在附近,他這個位置能見到一點被大片林木遮掩的輪廓。

 “小師叔要去參拜嗎?”小和尚仰著臉,眉目沉淨。

 陳霧搖頭:“下次吧,我這次沒有那個想法。”

 小和尚:“噢。”

 陳霧摸了摸小和尚頭上的戒疤,已經從三個變成六個了,再經過一些測試考核,就會是九個。

 小和尚在看他腕部的佛珠。

 陳霧疑惑的視線移了過去:“有什麼問題嗎?”

 小和尚有難言之隱。

 “不能說就不說了。”陳霧溫和一笑。

 小和尚踮起腳,悄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透露出了一個秘密。

 陳霧晃了會神,周圍就只有他了,小和尚不知何時跑回了寺裡,他抬眼的時候,剛好見到後院門口一閃而過的黃色僧服。

 小和尚說的是,“生前在寺裡靜養過很長一段時間的那位老施主,就是你伴侶的父親,他也戴了一串,和你的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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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霧下山的時候碰見了一個人影,她站在快到她胸口的青黃草木裡,孤魂野鬼似的。

 是姜禧。她去庵裡找她的媽媽,渴望能給她一個避風港讓她受凍。

 找到了,也沒有找到。

 媽媽早已看破紅塵,做了不問世事的出家人。

 陳霧的腳步沒有停,他從姜禧旁邊的石路上經過,身後跟上來混亂的喘息。

 像急促拉動的風箱,夾雜著刺耳的氣流。

 姜禧離陳霧越來越近,伸過去的手碰到了他的風衣,指間收縮做出抓攏的動作。

 下一秒,她拽住了他,攥得死死的。

 明川把他在晏氏的股權都賣了,錢捐給了全國各地的山區。

 以陳霧的名義。

 陳霧需要嗎?不需要。

 這件事他知道嗎,他或許是知道的吧。

 因為晏為熾把相關報道壓下來了,沒在平臺傳播發酵。

 婆婆也走了。

 在開完那場招待會後一個小時。

 姜禧攥著指間的卡其色布料,幽幽地說:“陳霧,你過得好嗎。”

 陳霧沒有說話。

 “你一定過得很好。”姜禧自顧自地說,“有人寵著,有人念著,怎麼會不好。”

 陳霧轉身,鏡片後的眼裡沒有悲喜。

 “我過得不好。”姜禧跟陳霧對視,手還攥著他的風衣不放,“我想去找你,給你下跪磕頭怎麼都好,只要你肯在明川面前開口,他就會好好服刑。”

 “可是他不等我,他不給我時間跟機會,我還沒去找你,他就走了,我沒有來得及。”

 “來不及了。”

 她不歇斯底里不哭鬧,就這麼平靜地剖開一顆血淋淋的心臟,把血水碎肉甩到陳霧身上臉上,要他聞一聞血腥味。

 陳霧的水杯碰了碰姜禧的手臂:“別拽我衣服,鬆開。”

 姜禧置若罔聞:“你為什麼不去勸他呢。”

 陳霧看向現身的保鏢們,對他們搖搖頭。姜禧危害不到他的生命安全,只是有點神神叨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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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禧,你要說話可以,手鬆開。”陳霧的聲線裡充斥著很少有的銳利意味。

 姜禧無意識地鬆開了手指。

 陳霧拉了拉風衣後面,褶子不拉平,晏為熾見了又要嘮。

 姜禧的站位離陳霧非常近,她的上半身還微微傾斜伸著脖子,神經質的隨時都要貼上來的距離。

 第一天認識他一樣,或者從來都沒有真正的認識過他。

 沒看透他在明川那裡的分量。

 姜禧發白的唇瓣輕輕啟動,狀態近似離魂,帶著鐵鏽味道的呼吸噴向陳霧:“只要你去勸明川,他就會聽的,你肯定聽你的。他聽你的話。”

 和愛情沒有關係,他們有親情有羈絆,明川最苦的日子是這個人陪著走過來的。

 因此佔比重,色彩深,能和她說那麼多他們的事,說那麼久。

 不像他跟她,都沒什麼可說的。

 姜禧的舌根泛苦:“你們有你們的十年,你在他心裡的影響力很大,可能超過他的想象,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陳霧,”她一字一頓,“你可以救明川的,真的可以救他一命。”

 “以後你夜裡醒來不會後悔嗎,他是你弟弟啊。”

 陳霧的臉上尚未露出什麼表情,姜禧就搖了一下頭,臉頰邊的長髮被風吹到她嘴邊,她說話時牙齒上黏著髮絲,清醒著瘋癲,“怪我。”

 “是我沒有趕上,我不該遲疑的,我直接去找你,說不定一切都來得及。”

 不知鑽入了什麼迷惑的死角,她執著地認為是自己沒有救明川,都是她的錯。

 都怪她沒有及時求陳霧去探監。

 姜禧翻來覆去地嚼著那番話,嚼得稀巴爛滴著血。

 “我救不了。”陳霧忽然出聲。

 “沒人救得了。”

 陳霧垂了垂眼,迎上姜禧的迷惘:“不論是他的死路,還是他的生路,都只會是他自己選擇,自己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