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節藕 作品

第101章 死神頌歌

 

聖危爾亞大教堂沒有其他的神父,只有賞南,主教們只負責管轄和信仰,他們不沾碰日常瑣碎雜事。

 

不管是大教堂的白紙和墨水用光了,還是大教堂的某一處年久失修有些漏水,這些都歸神父負責打理。雖然其中大部分都又分發給了執事,可留在賞南手中的仍是不輕鬆。

 

“神父,懷閃主教要購買一批酒,讓您去。”兔免的袍子看起來比其他人的要寬大,因為他過瘦,不苟言笑的樣子令路過的聖子們紛紛避讓,即使他只是一名執祭。

 

賞南擦掉手掌上的灰塵,他正在試圖將偏殿牆壁上的掛畫角度調整一下,“將清單交給馬利維執事吧,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蹲在地上忙活的馬利維聽見賞南的話,身體猛地一個顫抖,他不可置信地仰頭看著賞南,何德何能,他可以和神父相提並論?!

 

兔免皺眉,“但是主教說……”

 

“我現在很忙,沒讓執祭去買已經表示了我對懷閃主教的尊重,”賞南將米糊做的膠水刷在掛畫的背面,“如果兔免執祭擔心被懷閃主教責備,你可以直接去告訴他,說我沒時間,責任我自己擔。”懷閃故意的,像動物園裡最頑劣調皮的老虎或者鯊魚,看見了新來的飼養員,又吼又捉弄,彰顯主權和自己的兇惡。

 

神父才不會懼怕。

 

兔免拿神父毫無辦法,只能將清單放在了馬利維的手邊,“我會將您的原話轉達給主教。”

 

盡職盡責的兔免離開後,很快又回來了,他帶來了懷閃的話,“主教說,他會狠狠懲罰您的。”

 

賞南:“……”

 

兔免再次離開,馬利維有些擔心,“懷閃主教會對您做很過分的事情嗎?他真是太不可理喻了,聖主有您這樣正直純潔的孩子,卻還有懷閃主教這樣頑劣邪惡的使者,這可是聖主最離奇的安排。”

 

“應該不要緊。”賞南把畫掛到牆上,這是一名畫師新送過來的萬人聖告圖,圖中的聖子們都穿著暗紅色的袍子,戴著兜帽,凡是露臉的人物的臉上都寫滿了虔誠。聖主則走在最前方,背對著觀畫的人,著金線織成的袍子,黑墨水勾了一筆他的側臉:懶散,懈怠,冷漠。

 

“你先去買吧,我還有事。”賞南在腳邊的水盆中洗了手,穿上掛在掛鉤上的袍子,轉身往偏殿的聖告廳去。

 

那裡有一家人正等著,一家五口,正值中年的父母臉上皺眉交錯,頭髮許久沒有打理過,父親鬍子拉碴,下半張臉全被鬍子包裹著。

 

年邁的祖父與祖母則攬著一個女孩兒的肩膀低聲安慰,他們愁容滿面。

 

賞南從他們背後而來,他是在午飯後接到了秀摩一家人的求助:秀摩雅今年正在教會女子學校就讀中學三年級,十五歲的青春大好年華,卻偷偷開始與外面一個執事的兒子談戀愛,教會學校一得知此事,便直接開除了秀摩雅,被開除後,學校才通知秀摩雅的家人,並且命人抓捕了執事的兒子白臺。

 

教會學校的學生是聖主的學生,受博拉奇上下所有人的愛護,白臺的行為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要受三十重鞭才能贖罪。

 

秀摩雅則被開除了學籍,永不能再重新回到教會學校,她的手背會被印上紅色的圓形實心印章,幾乎覆蓋她整個手背。此後,秀摩雅便是罪惡之人,她要終身為自己的惡行贖罪,博拉奇任何市民都要監督她,都有資格舉報她,更有資格對她進行教訓。

 

    

秀摩雅的父親曾是賞南在教會學校唸書時的老師,給過賞南許多幫助,他來這裡,就是為了求助賞南,希望聖主能給秀摩雅一次機會,救救他年幼的女兒。

 

“老師,您不希望秀摩雅被蓋上印章,是嗎?”白髮神父站在他們面前,輕聲問道。

 

聖子們對聖主都是虔誠的,哪怕是付出生命,可天下父母心,一碰上兒女事,他們就成了最普通的人。

 

“神父,她多年幼啊,她才十五歲,她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知道,”秀摩老師朝賞南深深地彎下了腰,“她不能被蓋上印章,如果被蓋上,她這一輩子就都毀了。”

 

印章並不是隨隨便便蓋的,秀摩雅要被送到聖危爾亞大教堂的大殿由任意一名主教親手蓋上,她的信息會在博拉奇全國公佈,她所犯罪行會由主教親手登上“不及格聖子”手記。

 

賞南喉嚨像是被人用手用力掐住,他無比清楚在面對這樣一整個國家的狂瀾,他一人之力有多微不足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拯救懷閃,而拯救懷閃的最終目的,本也就是為了拯救這個世界。

 

但信仰的力量無窮盡,更加不可估量,不管他們信仰的是什麼,他們都能為自己的信仰拋頭顱灑熱血。

 

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他們為聖主而瘋狂,他們把聖主當作自己生命中的神,神的旨意不可違抗,神的旨意必須遵從,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哪怕是生命。

 

“神父,我知道此事非常為難,但如果您能辦到的話,我願意給您我的一切。”老師的腰彎得更深了,令賞南看了心裡難受。

 

賞南張開了口,“白臺只需要受鞭刑嗎?”

 

坐在椅子上的祖父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那當然,我已經去打聽過,他們將行刑的皮鞭換成了鵝絨做的鞭子,那連螞蟻都嚇不走的沒用的鞭子。”

 

“神父,聖主真的有在保佑他的聖子們嗎?”秀摩老師的愛人滿臉眼淚,她是女人,她知道被蓋上印章意味著什麼,以後,任何人都可以對秀摩雅做任何事情,只要他們用“我們在教訓這名作惡多端的女聖子”,便可隨心所欲。

 

秀摩雅低著頭,手指用力地攥住棉布裙子,長髮擋住她秀氣的臉,眼淚一顆顆掉下來,“神父,救救我。”

 

“印章時間是下週一是嗎?我想想辦法。”

 

[14:你能想什麼辦法?以你的級別根本無法和整個教會做對抗,他們的教條綁定了每個人的利益,且十分穩固。]

 

[14:雖然我之前希望你能拯救這個世界,可那也是在保證了你自己人身安全的前提下,現在這種情況,對你不利,你只是神父,哪怕他們說你是聖主的孩子,可一旦你的觀念與整個社會的觀念相悖,那你也是要作為魔鬼被處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