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郡公 作品

第六百五十章 攤丁入畝的深入推廣

  楚行此時對農人的想法是“借用力量”,源自他遇到的第二個大麻煩,南直隸的工商業開始大規模的折騰事了。

  嚴格來說,其實是大乾內部的問題,不適應快速發展的局勢。

  大乾靠連續不斷的大勝,擊敗了朱大典,逼退了孫承宗,在南部開疆拓土,整個南直隸眼看著都是囊中之物,最危險的士氣已經度過,聚集在大乾大旗下的文人和工商業,都開始站出來,討要好處。

  “好!那咱們就在全國各地大規模的施行攤丁入畝,而且這一次必須做到徹底,一往無前。”

  楚行心念轉動,下了決斷,要將“攤丁入畝”一事,當作一個切入點,不僅吸聚農人之心,還要調整大乾朝堂政務架構,同時藉此而上,砥定他大乾一朝的治政根基,兌現他最初立國時許下的承諾:“大乾是救民救眾之國!”

  在綜合系統的學習過歷史之後,在回憶兒時史書中學到的內容,楚行意識到,歷史上雍正搞“攤丁入畝”,不過是順應自明朝張居正一條鞭法改革以來的發展大勢,基本背景是以銀代役之後,人頭稅,也就是丁銀的實際徵收越來越艱難,越來越跟實際脫節。

  女真人入主華夏,基本上會延續明時賦稅制度,丁銀徵收以萬曆黃冊所統計的“丁口數”為根基,已經完全脫離實際,各地州縣按都圖甲攤派到戶,而實際被徵收的對象,跟籍冊上的戶等資產根本對不上。

  各地州縣對“丁銀”的徵收從來都頭疼無比,還要花相當多的時間精力來造假賬,讓他們的丁銀帳目看起來是每年在變動的,畢竟這稅是人頭稅,人變稅就得變。

  實際經理政務的地方官員一直都在作各種嘗試,比如廣東,這幾年,就有州縣已經在推行“丁隨糧走”的權宜之計,實質上是將丁銀攤分到田畝裡,只是在賬務流程上,還保留著基於黃冊的都圖甲丁銀體系。

  其實這就是一種變革的嘗試。

  楚行前世有很多人將“攤丁入畝”粗淺地看作便民利民政策,認為這是均衡貧富,解放了人身束縛的“仁政”,這是絕大的誤解,當然也是滿清文人刻意渲染出來的結果。

  這樁政策之所以成型,隨著大乾不斷的施政,逐漸意識到,根本緣由是貨幣取代勞役和實物稅的過程裡,傳統政府被迫從直接到人頭的傳統稅收體系,退步到基於田地的間接稅收體系上,是明代一條鞭法的必然延續。

  “攤丁入畝”是貨幣深入到最底層的生產生活中的必然趨勢,原本的丁銀是代役性質,既然是銀子,既然是貨幣,那天生就是要用來交換的。

  政府要收銀子,就不能不放開賦稅意義上,對草民框起來的人身束縛,只從草民耕種的田地上去收,這個轉換在邏輯上也是必然過程。

  這一策並非雍正即位後才推行,康熙推行丁銀定額,“永不加賦”後,廣東等地就已經開始推行,雍正不過是推之全國。

  而論其實質,僅僅只是帳目層級的財務制度調整,卻能在後世留下“善政”的大名,傳揚頗遠,女真文人厚顏無恥的手筆的力道,由此可見一斑。

  女真人一朝施行“攤丁入畝”的結果是什麼?

  各地州縣不必再假造另一套帳目,而是跟著田產籍冊走。實際攤丁的辦法,有一省通攤,有州縣分攤,將丁銀按田畝數量攤分的,有按田銀數量或者田產糧食攤分的,實際操作還是各地方自己看著辦。

  而且這行動也非在雍正朝就完成了,大多都延續到乾隆朝才完成,甚至有的省份,比如山西,直到道光年間才完成帳目上的轉換。這一樁政策,絕非什麼轟轟烈烈的改革,而是順其歷史必然,被迫一步步完成的。

  至於“攤丁入畝”解除了什麼人身束縛,這說法僅僅只有紙面上的意義,原本丁銀的人身束縛就是空對空,將其混淆為實際的人身束縛,很是可笑。

  楚行在收集情報和實際治國的過程中,發現了偽明的諸多變化,其實對於自己推行變法是極其有利的。

  比如丁銀自晚明就跟實際情況脫節,少有誰因為要收丁銀就少生兒女的,也少有誰因為丁銀限制而不能外徙的。

  一條鞭法後,人身束縛就很少再跟賦役有關,更多是跟職業和社會管控有關。“攤丁入畝”之後,原本用來造假的都圖甲戶籍制度漸漸消亡,而實際束縛人身的保甲制度又興起了。

  “我們做這攤丁入畝,要讓農人感覺到實際好處,同時呢,該收的銀子又不能少。”

  楚行如此交代大乾朝堂的軍機和戶部官員,眾人面面相覷,這話裡的意思,那就是要劫富濟貧了?

  “好處不等於就是少收銀子,而是確立一樁清晰可見的規則,以後他種多少田,交多少稅,都能心裡有數,不必再受鄉紳和官府欺凌。”

  楚行話鋒一轉,說得眾人點頭又搖頭,點頭是因為,這可是千百年來農人的理想之一。

  少收多收都是其次,農人最怕的是對自己的負擔心裡沒底。

  為何每年青黃不接時,農人會生活困頓,乃至於賣物舉債,難以預料的天災是一樁,而難以預料的人禍,也就是賦稅又是一樁。如果能清楚自己的負擔,他就能早作規劃,預先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