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橋頭 作品

第三章 興業、叛主(一)

    “哦,如此就罷。”

    又攀談一陣,葉永甲倒是應對自如,沒有緊張懼怯的時節,談得都較歡心。王處定隨意地望著日頭,即刻叫出一個下人來,問道:“幾時啦?”

    “大人,將交午時。”

    王處定聽罷,起身向他們作揖道:“這時日不久,別家恐怕也陸續而來了。兩位可去後廳等待。”

    二人進入後廳,繞過屏風,裡面則是宴客之處,兩邊依次橫著桌,都是客席;在眾客席之上的是主位,單獨列出一張檀木桌,正對前方,側視著客人。兩人當然坐在客席,還特意看過方位,在靠主位的席上坐了。並非不知謙遜,畢竟葉家的名望算是此域的冠冕,再兼以便與知府應酬,故擇席至此。

    “爺處事是越來越行哩!”成從淵嘆氣道。

    葉永甲無動於衷,異常緘默。

    “這王知府家裡還有個女兒,爺知道不?”成從淵儘量了壓低聲音。葉永甲沉靜地回答:“我知道成先生想幹什麼。但……不管如何,您不用多講了。”

    “年方二八,就差爺四歲……”成從淵閉上眼睛,兀自說著,“待會兒我在知府面前表示表示……要是成了,這葉家在濟南就根深蒂固……”

    “成先生!”葉永甲輕輕拍了他的肩,成從淵回過頭:“爺不答應?”

    葉永甲定了一下,隨即轉臉笑道:“事情不一定成,步步看吧。”

    大宴很快就設畢了,人物也盡齊備,知府便登上主位,覷一眼盞內泛得晶瑩的酒水,捧在手中:“春分皇上賜假,吾亦藉此機遇,與眾位共聚。念公等於山東有德,特請飲一盞!”說完,將酒盞一揮,霎時一飲而盡。

    坐在客席的眾人也都喝一聲:“好!”然後將酒灌進肚中。惟見葉永甲起身慢些,猶疑地將酒飲下。王處定隨後離座,一一向眾人敬酒,葉永甲慌忙回敬。一時四下走動開來,幾家顯赫的豪族到處敬酒攀談,葉永甲作為葉家人物,自然不能閒坐,也拿起酒來四處敬酒。他自是向東面的客席而去,給最近主位的一人先敬了酒。得知其人屬濟陽周家,名叫周移之。

    “葉公會養兒子啊!這樣年紀就可處理起事哩!”周移之故作感慨地道。

    “沒錯,是父親眼明,為我擇成從淵做先生,教以仁義德孝,不取外道。不然非今日之地也。”葉永甲一手給他斟酒,他言過謝,似乎在自言自語道:“老夫的兒子不爭氣啊!”葉永甲沒說話。他復抬頭笑問:“葉公子啊,老夫的兒子就沒成進士,很惋惜啊……不知是否別有良法呀?”

    葉永甲一愣,回頭看一眼成從淵,成從淵只是直低著頭。他腦子攪成一片,不知周移之到底何意,心中怒火頓時騰起,咬著牙說:“您要另取良法,可以問問禮部的大人們,看他們是何意見;倒是晚輩愚鈍,只知讀書入仕,別無他計。”周移之臉漲得赤紅,葉永甲也不知該如何緩和,一時僵持下來。還是周移之較為難堪,推脫說給知府敬酒,一徑離開坐席。

    葉永甲只得權當無事,再望一眼成從淵,其已仰起頭來,遮不住那蒼白的面色。葉永甲經此一番,神志被疑惑亂得不大明晰,勉強地敬完一桌子酒,已忘了自己是如何應酬的,或許某些地方出了差錯。

    知府看到葉永甲終歸還席,儘管面色不大好,可也忍不住問道:“我看葉給事方才不願飲……還以為你平日不喝酒;但轉眼就敬酒去了,不知何故?……”說畢,他又緊接著補充:“老夫沒有責問你的意思,單純問一問罷了。”

    葉永甲強打理精神,避免引起知府的不悅。他躬身作揖道:“並非敢嫌,只是眾客都年長,自念為晚輩,凡事都要次一些為好。”知府貌似投以欽佩的目光,不過葉永甲不曾顧見。

    不知不覺中,宴會就那樣畢了。葉永甲連竹箸都未動過幾次,但酒卻灌去不少,使面上若現紅光。他始覺有些暈眩,於是稍加閉眼休息,不斷摩挲著眉骨。此刻,成從淵心中則難以平復,雖在其主子身邊寂靜得很,可腦中並非無事所想,正急劇地思考著將事態聯結起來的方式,必如繫繩結一般恰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