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摘雕弓 作品

第126章 妖域奪魂(十九)




    “你想一刻鐘,告訴我太上長老和易長老是怎麼回事。”說完,徐千嶼氣血上湧,癱坐在地。



    她已經力竭,迫切地需要休息。她給自己餵了一顆仙丹,坐下調息,將血氣平復下去。



    她想到了那枚來不及看的靈蝶,忙將它從芥子金珠內取出來。



    她們已經等到了長老救援,現下安全了,不知師兄那邊如何了。



    令她意外的是,這枚靈蝶也是用靈氣書寫的,捏住它的瞬間,她便摸到了上面的字。書寫得極為倉促,還有些力有不逮。



    “明……棠……”。



    第二行是,“寶……寶……”她又拿出來仔細地看了一遍,確認是這四個字無誤。



    明棠。



    寶寶。



    徐千嶼心中轟然一聲。明棠是她在花境中扮演的角色,是她與沈溯微之間的秘密。發信之人是師兄!



    這從未出現在他口中的陌生的暱稱,卻令她心中重重一顫。



    她腦海中忽然重疊了很多事情。



    師兄說,會落下的原本就不是月亮;他也說,我與徐千嶼是未合籍的道侶;被她捉走的靈蝶;還有她手中拿著的孚紹和花涼雨的大紅色婚書,那兩縷糾纏成太極形狀、好似不可分離的神魂……



    她也想做這神魂中僅有、唯一的一縷,天地間只和他最親密。



    這一刻徐千嶼無師自通,明白了什麼。她急急地在靈蝶上寫道:“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可是,那邊卻始終沒有回覆。



    楚臨風大喝一聲,劍分為九,從天而落,旋轉著包抄孚紹。



    蜃境之中,只剩半面的孚紹,因仇恨變得更加扭曲。



    沈溯微在保持冰雪境擴展的情況下,身形瞬移,目光如電,持劍直指孚紹胸膛。



    孚紹發出桀桀怪笑:“你們想殺了我?沒那麼容易。”



    他說著,掌中浮現出兩塊瑩然的碎片。



    遊吟瞳孔微縮:“這是……這是……”



    孚紹道:“我走之前,將孚菱紗的眼睛帶走啦。哈哈哈哈哈哈……”



    楚臨風:“我日他爺爺。天梯碎片,冰匙!快躲。”



    孚紹大笑著,將兩塊冰匙仰頭吞入腹中!他的體型瞬間膨脹數倍,完全沒了人形,徹底如一個冰雪凝成的妖魔一般飄蕩過來。



    巨大的衝擊力將遊吟和楚臨風都重重彈開去。楚臨風道:“沈溯微快跑!”



    沈溯微卻沒有動,他立在原地,髮絲與雪白的衣袖在風中揚起。



    他若抽身,境必然破碎,也會重傷反噬自身。方才調動無限之境已是勉強,他的境不能再碎了,否則很可能會死。



    沈溯微手中尺素劍寒光閃爍,仍然對準迎來的孚紹,只是在對方大笑著靠近的瞬間,劍上發出錚然一聲輕響。



    被冰霜覆蓋的劍,自劍柄至劍尖,倏然燃起了青焰。



    青焰如鬼火,寂靜地燃燒在冰天雪地中。



    孚紹畢竟只是水靈根。



    但他有火。



    沈溯微臉上沒有表情,唯獨一雙眼睛漆黑,深靜,眼瞳中倒映著怪物撞在劍刃上、轟然破碎的瞬間。



    楚臨風一聲大叫,直接拽住遊吟,與無數碎塊一起被甩飛。



    沈溯微立在風暴漩渦中心,閉上眼睛,燃著青焰的劍尖,對抗了兩枚蘊含著天地靈氣的天梯碎片。



    冰匙叮噹撞在劍刃上,擦劍而過。



    天梯碎片,記載山川河流與往事。



    陌生與熟悉的記憶,隨著白光盡數湧入腦海。



    ……



    窗欞的狹縫中,他看到一名老道,同父親說:“兄妹逆倫生子,本就是上天不容。雙靈根者不少見,但水火相悖之靈根,正是滅世邪靈之相,將令陛下死無葬身之地。”



    “為今之計,明霞公主可以留,那孩子必須死。”



    頭戴冠冕的帝王聞言,面上徐徐露出了陰狠的殺意。



    他駭得後退一步,被母親的屬下捂住嘴巴抱走。



    隨後是無窮無盡的奔逃、追殺、囚禁、尖叫、血泊、死亡。



    母親說:唯有成仙,才能逃離這樣的命運。



    母親死後,他為了活命,被迫偽裝成胞妹朔月公主,苟活宮廷。眼看著像惡魔般的父親與一眾佞臣終日飲酒作樂、淫殺宮女,布酒池肉林,眾人面上魔紋閃爍,宛如人間煉獄。



    後來便是身份敗露,暴起殺人。



    他以為自己將永遠活在夢魘中,不會有成仙的機會了。



    他被徐冰來穿透琵琶骨,冰封湖底,徐冰來留下了一點希望:“只要你耐得住,登大道成仙,便可以擺脫原來的命運。”



    他困於冰中時,便做了許多關於登仙的夢。



    後來他被徐冰來帶出去,宗門內走來走去的弟子,和出秋時遇到的魔物,在他眼中有如鬼影重重。



    一切都是青灰色的,只有劍斬下時濺出的鮮血是紅的。



    他夜夜夢魘,迫切地需要一個解脫。



    這些都與他記憶中的過往相同。



    直到他在月光下,看見了一個很熟悉的人。



    她卻比他熟悉的樣貌,要小很多歲。



    徐千嶼抱著包袱,頭上戴一朵珠花,臉頰上還有熟睡時殘留的紅暈。她的眼睛大而凌厲,慍怒地看著他。



    徐冰來說:“一月之內,我要你把她帶到築基第七層。”



    徐冰來又問:“沉默是什麼意思?你對我有意見?”



    徐見素幸災樂禍:“攤上這麼個東西,苦了你了。”



    他沒有選擇。



    師尊要他做的事情,他一向都會做得完美無缺。不僅為回報徐冰來的恩情,更是為了換取登大道的機會,更高的地位,更多的資源。



    早上,他將紙鶴立在窗欞上,反覆穿過窗,徐千嶼就是不起。片刻之後,他翻入閣子中,往床帳帶子上系一隻金鈴。劍氣晃動金鈴,發出響聲。



    這時他聽到細微的抽泣聲。他手上一停,神色凝住。帳中徐千嶼分明醒著,她懷裡抱著一隻從家帶來的舊布偶,在被子裡靜靜地淌眼淚。



    片刻之後,徐千嶼一把將帳子拉開,眼淚已經擦乾了,只是眼睛有點紅,理直氣壯道:“我就是起不來。起不來有什麼辦法?”



    待到他去了校場,徐千嶼已在用劍鞘去撞飛來飛去的蝴蝶,神采奕奕。



    鑄劍基時,揮劍千次她能忍得了;揮劍萬次,只要騙她這是其他師弟師妹都能做的,她也行。



    沈溯微覺得徐冰來的話並不準確。他這個師妹,絕不難纏,也不任性。



    她才十一歲,便會忍氣吞聲。